“於是我成了囂鬼花涼。”

“我躲躲藏藏二十多年,將自己重新一點一點養的有了些活氣,看著秦羨重新收了個徒弟,是清雍城的天之嬌女,姓池名語,表字淞念。”

“清雍城,你也沒聽說過吧?”花涼問池語。

池語搖了搖頭。

“沒聽說過,就對了。”花涼嘲諷地輕笑,“因為在你拜入秦羨門下的第三年,清雍城,滅門了。”

“饒是當時自由身的我,也根本沒查明白清雍城是如何滅的城。但我敢肯定,清雍城滅門的原因和當年的逍世別無二致,而追其根本,是因為他們手底下的天才,我們,拜入了秦羨的手裡。”

“你以為我是天生的經脈逆行嗎?我和顧淵一樣,也只是個普通的天才,僅僅是有著讓眾人羨豔的天賦罷了。真正讓我經脈逆行的,是那個陣法。”

“那個陣法,就是在施展柳線功,逆天換命,拿我們的命來彌補顧淵天道既定的不足,要他好生活著,要我們永墮地獄。”

說到這,池語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花涼和池語同時抬頭,果真,在二人身後看到了掙脫禁錮而來、卻聽到了當年全部事實的顧淵。

和他身後不可置信的顧淵。

池語看著顧淵,而顧淵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池語,他張了張口,問花涼:“你說的,可全部屬實?”

“我說的若有半分虛假,我魂魄灰飛煙滅,再無來世。”花涼的誓發得極毒,眼皮也沒抬一下,“我相信你自己心裡清楚,淞念死後,你再也不用吃那榆柳藥了,也變得身強體壯了,就是因為淞念做了祭品,而那味榆柳藥,是為著柳線功做的鋪墊。”

“陰陽術,柳線功,在秦羨眼裡,我們都是你的‘榆柳’藥材罷了。”

“他對你施展陰陽術,不讓你記得我,就是為了不讓你發現,我們一個兩個,都是因你而死,因你失去了活下去的最基本的權利。”

顧淵愣在當場。

池語遠遠看著,心底很心疼,卻也沒辦法挪過去抱抱他,只是對著薛崇打手勢,離陣法遠些,不要被影響到。

而顧淵心底防線徹底崩潰了。

花涼還在繼續說,“你還記得我在雲霄說的話嗎?殺不死我,就索性再收一個徒弟,一樣的身骨,一樣的血脈一樣的天賦,一樣的藥引。”

“現在可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顧淵沉默地聽著,池語有些難過,雖說是事實,可眼下挑明瞭,卻更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由著原本是顧淵親近的人毫不留情地捅進他的心窩。

花涼只是很淡很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繼續和池語講了,顧淵如何已經和她毫無關係了,左右都是死,但有些事,必須讓池語知道。

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顧淵二人還未察覺到池語的一部分手指已然化為了木頭,池語背對著他們坐著,儘量平靜心情,聽著花涼繼續慢慢地說。

“我的經脈被陣法更改,我只能不要命地找一切可以應對的法子,勉強在靈力不斷流失的情況下保住了一條小命。後來我得知,古往今來有些人是天生經脈逆行,而唯一可保命的法子,是重塑身骨。”

“若說我的經脈被更改是逃離陣法造成的錯亂,那麼你便是完成陣法的後遺症。”花涼點著池語的腿面,“若我猜得不錯,你可是從前些年開始,一旦修行讓靈氣流通全身經脈,就會不斷地有靈氣四溢,永遠也收納不回身體裡?”

池語一怔,良久,點了點頭。

她確實有這個症狀,彼時被顧淵看到時還遭他說教,而眼下看來,原因竟在百年前就已經埋好了。

“秦羨覺得,養我只兩年,根本養不熟。她第二次收了你,索性養了二十年,果真一切如他預料發展,你被架上陣法時甚至還是清醒的,你被放幹了血,手提著出鞘的劍,卻至死未出。”

“我在暗中瞧著,瞧著你完成了他所期待的所有事情,然後死在了陣法裡。我瞧著顧淵身骨逐漸好轉,而你死在他的懷裡,是不瞑目的模樣。”

“當我身體逐漸恢復時,我心想,你可真好啊,替秦羨那個老不死的完成了他所有的願望,後來還被顧淵以傀儡之身復活,而且偏偏只能從此待在陰暗裡苟延殘喘,憑什麼害我的人活得正大光明,而我卻要四處躲藏?”

聽到這裡,顧淵神色猛地一頓,他的臉色逐漸冰涼,“你在說什麼?”

池語回頭看了一眼顧淵,而花涼只是神色複雜地盯著池語的半截木化的手指,嘆然道:“她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