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在瞬息間佈滿了寒蟬絲,雖然陣法在花涼踏入的那一刻便已經啟動,但一時半會兒並不會顯露出威力,也就是說,池語須得自己同花涼和寒蟬絲僵持很久。

這個“很久”,到底是多久,誰也不知道。

池語沒法轉身,她又不能說話,猛然意識到這點的她心底突然泛起了微妙的難受和不堪——

自己即將形同廢人,朋友們為自己的身骨四散奔走,而自己的對手,卻是一個極度健康、身手出眾,且心狠手辣的人。

她莫名有了點自慚形穢的感覺。

她用力閉了閉眼,盡力讓自己安定下來,不去思考那些不該思考的東西;剛深呼吸沉靜下來,背後花涼的聲音突然近前,像是貼著她的耳根,一股麻意直竄到池語的後腦:

“你怎麼不說話?”

不能讓她在這個時候靠近陣法中心!!

池語腦海中警鈴大作,她驀然出手,以飛秀飛鳶雌雄劍氣為刃,劍不出鞘,以氣斷開周圍一片寒蟬絲,接著翻身推手一掌,掌中灌注了五成的靈力,不偏不倚拍在了花涼肩頭,將她往後拍退了數丈!

而做完這些,池語猛然跪倒在地,嘔出一大攤鮮血來!

那血落在池語眼裡,染上了一層不正常的褐色。

她眼神微冷,知道這番動作已然給自己身體內造成巨大的內傷,但……

血,為何是褐色的?

她頭頂被切斷的寒蟬絲在片刻之內又重新連線,在池語頭頂織就了一片巨大的泛著寒氣的細細密密的網。

只要她起身,定然會被切分成無數冰冷刺骨的碎塊。

池語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只是給自己爭取了一個重新調整身位的時間,她並不指望光是不出鞘的劍氣就能毀滅一片寒蟬絲。

那才是真的天方夜譚。

花涼咳了兩聲,直起身子揉了揉方才被拍了一掌的肩膀,此刻那裡已然不大能動了,顯然是被池語注入了些什麼長青特有的法術;她咬牙,忍笑道:“好師妹,這一掌當真是一點也不像咱們那個師父啊。”

“太輕了,太綿了,又不下死手,你說,已經窮途末路了,你不殺了對面,還要給一招情意綿綿掌,”花涼口氣滿是嘲諷,“你該不會是在指望你的對手對你手下留情,放你一條生路罷?”

她說的太過刻薄,以至於池語聽見心火翻騰,又嘔出一口血來。

比方才顏色深了不少,更偏褐色了。

池語眼神一暗,她咬了咬牙,抬頭看向花涼,終於吐了一個氣音出來。

“呸!”

那口氣像糅雜了蜘蛛網和小蟲灰塵的棉花,直直砸在花涼麵門上,傷害並不高,卻叫她怒意飆升:“都這份上了,你還不肯就範?快把寶貝交出來!”

池語涼涼瞧著她,花涼與她對石板上,恍然大悟,誇張地捂著嘴往後退了半步,“該不會,你說不了話了吧?”

還沒等池語有反應,花涼仰頭大笑,“報應啊,都是報應!五識具喪,如今淪喪了幾識了?你說不了話了,應當身識也沒了吧?身上割一刀、捅一劍的,應該不知道痛罷?!”

話音一落,花涼抬手,一把生了鏽、上邊沾滿了乾涸鮮血的殘破巨劍破空而來,帶著雷霆之力直直捅向了池語!

池語不敢亂動,亂動的下場就是被寒蟬絲切得粉碎,但好在她反應夠快,又喚出劍氣生生擋住了巨劍的大半攻勢,最後實在不敵,由它切進了自己左肩一寸,鮮血頓時滲了出來。

一如花涼所說,池語當真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她甚至察覺不到鈍器入體,只是被巨大的慣性帶的又咳了血,巨劍被花涼召喚回去,她摸索著背了手,開始從納戒中取出陣盤來。

一個能掀了寒蟬絲的陣盤。

花涼看著巨劍回到了自己身邊,她伸手摸了摸劍身,劍身上的鮮血像是鏽死在上邊了一般,鋒利異常。

而池語的血就掛在巨劍的劍尖,順著劍尖往下流淌,滲進劍身,消失不見。

花涼似乎很享受如此只有她二人的地方對池語碾壓似的斬殺,她笑道:“看起來,你好像並沒有我作為你師姐的記憶啊?那你知道你師父是誰嗎?”

池語咬牙,在地上寫了兩個字——

琴昇。

她現有的記憶裡,師父確實是琴昇。

儘管她相信自己的推斷和顧淵說的話,自己從前的師父是秦羨,但一人不拜二師,這是不成文的規定,若拜了兩個師父,便會被眾人視作欺師滅祖,是沒有理由要被絞殺的存在。

花涼看了一眼那個名字,居然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