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霏聽著聽著,眼睛突然一亮,說道:“我明白了!這幅畫是缺了些殘雪……若是在松上再加些雪,更能表現出松柏寧折不彎的本性。真是太妙了!”她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心想:大嫂不愧是名門嫡女,不止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還善於理家,明是非,識大義,也不知道大哥是走了什麼好運道,才娶到了大嫂!……等大哥回來,自己要好好提醒他惜福才是。

想著,她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就見南宮玥眼神有些恍惚地看著窗外。

“大嫂?”

蕭霏叫了一聲,南宮玥才恍然地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說道:“霏姐兒,抱歉,我有些跑神了。”

蕭霏打量著南宮玥的神色,揣測著道:“大嫂可是在擔心大哥?”算算日子,大哥離開王都也有一陣子,都快過年了也不回來,也難怪大嫂會擔心。

蕭霏不禁皺眉又道:“大嫂,大哥可有給你送過家書?就算是他有皇命在身,也該送封信回來報個平安啊!”她這個大哥做事還是不太牢靠!“大嫂,等大哥回來以後,你可要好好說說他……不,還是我來吧!”

看著蕭霏一臉認真的神色,南宮玥有一絲感動,說道:“霏姐兒,你誤會了,跟你大哥沒有關係。”頓了頓後,她遲疑了一下,隱晦地解釋道,“是我一個朋友最近遇上了些麻煩,我有些擔心。”

這個朋友想必對大嫂而言還挺重要的……蕭霏雖然天真,但好歹也是王府出來的姑娘,從小耳濡目染,對於朝堂之事也算是一知半解的,想起最近王都裡因為兵部尚書一案鬧得沸沸揚揚,以及剛才大嫂連著被人叫走,她若有所思。

蕭霏不太懂怎麼安慰人,想了想後,語調有些僵硬地對南宮玥道:“大嫂,我最近又看了一遍《增廣賢文》,很有些感悟。比如說,‘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命時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苦求。路逢險處難迴避,事到頭來不自由’。‘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不如讓你的朋友有空也讀一讀!心境不同時,即便是同樣的書,讀來也會有不同的感悟……”

聽蕭霏滔滔不絕地說著,南宮玥並不覺得厭煩,反而眼中染上一絲笑意,說道:“謝謝你,霏姐兒。”

蕭霏靦腆的笑了,清冷的臉龐也瞬間柔和了許多。

南宮玥輕呼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看向書案上的畫,說道:“霏姐兒,你方才說得沒錯,加上殘雪確實會讓畫的意境提高許多。”

蕭霏迫不及待地說道:“那我試試。”

蕭霏調了墨,然後凝神看了一會兒畫,便提筆畫了起來,她已經胸有成竹,因此下筆如有神,淡墨、皴染、點白……只是短短一盞茶,她便收了筆,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南宮玥在一旁讚道:“百木之長,經霜雪而不凋。”

雖然蕭霏只是在枝頭和地上加了殘雪,文人自古都以歲寒比喻亂世,松柏比喻君子,原本單調的松樹此刻隱隱有了一種亂世君子的高潔氣勁,整幅畫的意境陡然高了幾分。

蕭霏也很滿意,滿是喜色地說道:“大嫂,這是我近幾年來畫的最好的一幅了。”

“那不如就裝裱起來,掛在你閨房裡。”南宮玥提議道。

自己的畫得到了南宮玥的認可,蕭霏眉眼間的歡喜又添了一分,忙不迭點了點頭。

於是,待到墨幹後,南宮玥便喚來百合,讓她帶去古墨軒裝裱。

蕭霏心知南宮玥心緒不佳,陪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但蕭霏本來就不是多言之人,於是說著說著,最後還是說到了她看過的一些書上,可不管她說了什麼,南宮玥都能應答如流,讓蕭霏越發覺得這個大嫂實在學識淵博,充滿了欽佩。

直到兩人一同用過晚膳,蕭霏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南宮玥回了小書房,她坐在書案後細思了片刻,把百卉叫了進來,問道:“近日府中可還安份?”

百卉回稟道:“外院有朱興壓著,倒是內宅,前兩日有幾個婆子偷偷咬耳朵,生怕我們府也會被捲進去,讓安娘發現了,罰了她們一個月的月錢。”

外院裡裡外外全是蕭奕的人,自然不愁。倒是內宅,還留著一大半從前的“老人”,無事還好,有起事來,這些人便會有些不太安份。

“告訴安娘,現在世子不在,王府只有我一個婦道人家,讓她們都安份些,若是再有妄議朝政之舉,一律打了板子賣了。到時候,別說我不給王府‘老人’臉面。從今日起,所有的宴請一律推掉,我身子不適,就不見客了。安娘性子太柔,你暫且去幫著她。”

百卉應道:“是!世子妃。”

鎮南王府位高權重,若是皇帝的這把火再燒下去,指不定王都裡會有一些“病急亂投醫”的人家,就好比廣平侯府一樣。鎮南王府目前最重要的是自保,只有隱匿於人後,有些事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南宮玥揮了揮,於是百卉領命而去。

在一番雷厲風行的整頓後,鎮南王府的下人們立刻安份了許多。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朝堂皇帝實在太遠了,若是一不小心惹得世子妃不快,才是關乎身家性命的。世子妃性子寬厚,每逢時節都會多發月銀,王府裡主子也不多,實在清閒的很,要是被賣去了別處,還要和家人骨肉分離,實在得不償失。世子妃雖然性子好,但素來說一不二,要賣她們,任何人求情都不管用的。

府裡安頓了,但外面的局勢卻更亂了幾分,才短短的幾日間,又有幾位朝臣先後被牽連,惶惶不安的廣平侯夫人又去了南宮府一趟,鄭重其事的向南宮琳提親,但據百卉回稟,大伯南宮秦並沒有應下。

朝堂之上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每個人心裡都揣測著下一個進刑部大牢或者詔獄會是誰。

而被帶入刑部大牢的官語白再沒有訊息傳來,唯獨從朱興口中知道,他暫時一切安好,皇帝這次頗為謹慎,被下令進誥獄的官員,一個都沒有嚴刑拷打,依然靜待三司會審的結果。

南宮玥聞言好歹算是鬆了口氣。

不管怎樣,皇帝的這種態度也給他們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不知這是否也在官語白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