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琴沉問道:“何如?”

箬冬並不答話,慢慢垂下手,終於撤劍回身。卻是玄光一閃,黑色劍鋒向著自己脖頸抹去。子琴料他至死不願鬆口,便慢慢劃出“湯流水”,風浪漸起,弦劍劍尖掛住陰陽劍柄。

箬冬向子琴瞪一眼,不解其意。

此刻靜默之時,子琴忽將弦劍劍身一轉,用力出探,眨眼間便深深刺穿了箬冬右臂:“琴已取得先生之血,雖不比解藥,也夠我徒兒留下一命。”

箬冬捂住傷口,冷笑道:“掌門自己的呢?”

“承蒙先師手下留情,只怕藥效微欠,故來勞煩先生。”

默默苦笑幾聲,箬冬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自行起身,踏水而過子琴身側,欲回到岸上去。忽聽得潭水中水花隱隱,似乎又是一人跑來。

直到近前,箬冬才看清來人的臉:“大公子?”

聽得箬冬點破這孩子身份,原來正是清卿記憶中的南嘉攸。子琴心想,這下只需問個明白,倒是可以省卻許多麻煩事。於是向箬冬點頭道:“勞煩先生先回去,琴正有幾句話,要和這孩子說。”

箬冬想著南林東山雖有仇怨,但一山掌門也不至於對一個孩子動手,便自轉身回岸。

不料剛走出幾步,身後一陣悄風暗響,慌忙回頭,卻是嘉攸白篪上手,而手腕卻被子琴牢牢抓在手裡。

子琴並不用弦,眼中神色,卻絕不是教訓晚輩那麼簡單。

箬冬眼見嘉攸冒失至此,飛奔回潭邊,定睛一瞧,卻只見溫掌門一人,獨自盤膝而坐。“掌門!”箬冬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南掌門在……”

溫弦閉著眼睛,一眼不發。箬冬回望一眼潭心,夜幕降下暗屏,一時什麼也瞧不見了。

玄潭乃南碎瓊林聖地,群峰環繞,等閒不可進出。令狐清卿把筏子拴在岸邊,望著高聳入雲的怪石,嘆了口氣:“咱們來早了。”

“不早。”溫黎也下筏走近,“林姑娘看這群山危崖,並無近路。”

玄潭周山不比立榕,只見樹影橫斜、蟬鳴銷匿,只覺得毛悚悚詭異至極。到得黃昏,一道山中破橋橫在二人眼前。溫黎向下一望,一時竟被這渺然遠地嚇軟了腿,一把抓住清卿的袖子,再也不往前走了。

“破橋危窄,林姑娘,你我還是擇路繞行吧。”

破橋顫顫巍巍地哆嗦著,彷彿一陣風來就要散了架。清卿回眸一笑:“看好姑娘的本事!”

第一節破橋與山路盡頭懸空相對。清卿衣衫飄揚,翩翩然迎著空風躍上前去。足尖剛踏點到破橋一側,忽然換足又點,直奔不遠處第二節破橋又躍了出去。

溫黎站在原地,嘴唇蒼白顫抖。清卿轉過頭:“再不來可來不及了哦!”

聽罷,溫黎抿起嘴唇,狠狠一咬,笨拙地蹦到第一節破橋處。還不及雙腳落地,清卿突然探出手,拽住溫黎的胳膊,把他猛力拉了回來。

待得溫黎立到第二節破橋上,只聽身後“嘩啦啦”一響,第一節破橋已然散了架。兩個人低頭望了望腳下風景,散碎的破橋木板被半山腰突出的石稜扇了幾個巴掌,兜兜轉轉墜下大地,濺起幾朵螞蟻大小的土花。

溫黎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林姑娘,林姊姊,快帶我飛出去吧!”

清卿摟住溫黎腰間,提氣上躍,向著第三節破橋衝了過去。說是節橋,不過一石柱鬼斧天成,自下而上筆直地豎在百尺空山,柱圍陡而光滑,連只鳥都不見得能停在上面。只見清卿右足飛起,左足輕輕點地,登時飛向半空,一隻腳穩穩地落在石柱尖子上。

果不其然,第二節石橋又碎裂在身後。一直閉著眼的溫黎這才把眼睛眯著睜開一條縫,撫著心口嘆道:“好姊姊,這哪裡是在爬山,是在玩兒命啊!”

“這可不是玩命。”清卿一手摟著溫家小公子,一手叉腰,“這是‘筆陣輕功’,方能不辜負一片天賜勝景!”

“‘筆陣’?”溫黎忽然看向清卿,“姊姊原來不止修習一門術法啊!”

清卿一愣,不願再提起舊事,便深吸一口氣道:“該走了。”

第四節破橋離得並不甚遠,看起來也比先前寬敞許多。正待清卿準備抬足躍起,忽聽得大地“轟隆隆”一陣雷聲奔騰,遠遠的震動由遠及近,向著清卿腳下衝來。

抬頭看去,只見群山搖晃,數不清的粗木老鬆開始刺耳地掙扎。

伴隨著山體震盪而齊腰折斷,紛紛裹挾起巨石狂土,順著山坡急奔而下。老舊而佈滿裂痕的石柱轟然碎裂,不等清卿邁向空中,便高聲疾呼,將柱頂上的二人驟然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