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然停手,子琴淡然笑笑:“琴為何不敢?”

“憑著立榕先師在百門百派前立下的誓言,令狐掌門如何能擅自下山?”

子琴一愣,卻並不驚訝。從清卿被碧汀毒擊中那一刻,自己便早已料到要有這麼一天。

見得師叔、師姑都將心急如焚寫在臉上,清卿不由得迷茫起來。師父為何不能下山,自己從未聽說過半句。

莫非師父年少時沒透過靈燈節比試?想想也不可能。

只見師父神色凝重,似乎溫弦並沒說錯。聽得溫掌門接著道:“令狐掌門,幾輩先人世世代代刻在心裡的話,不會到了琴掌門這裡就忘了吧?”

弦劍漸漸失了光澤,劍頭無力地垂在地上。

“掌門若執意一意孤行而出手,只怕是廢了先掌門的規矩,也就怪不得三器並起,與立榕為敵!”

說罷,軟箏弦“錚”聲一響,看著便要向無意還手的子琴襲過來。

清卿忽地一個箭步來到師父身邊,木簫緊握:“請教溫掌門,若是弟子出了手,算不算廢了先掌門的規矩?”

話音未落,驟然劈手奪過子琴手中弦劍,向著溫弦的方向直刺而去。

劍尖聲響嗡然一震,重新長嘯一聲,泛起凌厲的殺意。

溫弦本沒料到清卿立於子琴後側,竟會突然出手。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弦劍尖頭便已頂在自己喉嚨前。一瞬之思,許是信定了自己那番話,已經讓東山眾人憶起往事,必無人再敢出手。

只是清卿自小長在無名谷,先輩的舊事,一個字也沒聽說過。

刃光一閃,細長鋒利的劍尖刺入溫弦喉頭。

溫掌門衣襬揚起,向後倒去,半空中噴出一縷鮮紅的血跡。場中眾人都驚得呆了,溫家兩個孩子足足愣了半晌,才發瘋似地向父親奔了過去。

“清卿!”子琴不由得厲聲一喝。

清卿不回頭,那木弦剛沾足了血,終於軟綿綿彎垂下來。

南嘉攸和即墨瑤二掌門率先回過身,挺起白篪長袖,就向著清卿左右包圍走近。清卿木簫橫在身前,毫無罷手之意。

幾乎就在子琴要衝上來的前一剎,清卿忽然回身,向師父道:“師父,弟子若是今日不勝,無異落敗此生。”言已盡,挺簫而立,向著二人夾攻正面迎了上去。

箬冬見掌門殞命當場,殺心早起,無奈此刻眾人圍攻東山晚輩,自己有礙出手而已。不必過多囑咐,身後景明、安歌當前,八名弟子立刻群湧而至場中。

人群中,清卿揮灑開一幅“筆陣圖”,木簫再次唱起無名曲調。

即墨瑤長袖當前,清卿想起那日北漠綢風,彷彿眼前黑影一閃,竟是藉著木簫的橫打之力避到一邊。自己心下仍暗自奇怪,這般迅捷的袖風,自己居然也能閃得及。

無非是見識過那破天的“沙江引”,從難入易,自覺輕鬆。

瑤掌門驚訝之際,毫不收手,旁袖又來。只聽得她身後幽幽白篪聲響起:

“影墜芳菲下,聲色有無中。飛白孤燈裡,落紅梅子東。”

果然《翻雅集》有著蕊心塔一份!

清卿正有意要試一試,自己歸入《徵篇》的那首無題之歌功力如何,便也木簫豎立,腳下踏著“筆陣圖”方位,借簫聲吟唱起來:

“遠杯交盞下小樓,風煙飛落滿深舟。醉掩紅扉尋香去,枝下長堪雪滿頭。”

簫聲與篪聲交織在一起,嗚嗚咽咽,如深山密林中又冤魂啼血,震得靈燈崖亂山滾石搖搖欲墜。

即墨瑤與嘉攸並行幾日,早已熟悉了這首《落梅》的曲調,便踩穩了音律,借在簫聲中扮起水袖飛舞,一招一式,盡向著清卿吹奏的薄弱之處打來。

清卿見二人配合出手如此一致,心下苦笑,手中簫孔頓然改了旋律:

“窮秋陰雲飛草黃,關頭流月一沙江。孤瀟雨夜空荒野,北風吹冢入殘陽。”

是《沙江引》!

一聽得這熟悉的旋律散在空中,瑤掌門大驚不已。就連子琴也不由微微奇怪,北漠的樂曲連不少名門正派的前輩都未曾知曉,不知清卿卻是從何處聽來。

簫聲凝,大漠孤魂隨風,身影漸漸散亂在長袖飛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