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先生黑色的袍擺漸漸和夜色融為一體,一個轉身,下到一座石橋之下,不知怎麼就沒了蹤影。而身後的弟子隨從們似乎並不驚訝,也學著箬先生的模樣,在石橋下一抖披風,一個個人影登時憑空消失一般,怎麼也尋不著了。

沉重的呼吸聲壓迫著空氣,緊接著便是一聲扯開嗓子的吶喊:

“殺了我吧!就算是被五馬分屍,也別指望我告訴你們關於碎瓊林的一個字!”

話音未落,緊接著“啪”一聲響,聽著像是軟鞭重重地打在什麼人身上。隨即便是幾聲厭煩的嘟囔:

“還真是倔強,就不知道說出來能有什麼不好!”

“算了吧,無非是多一刀少一刀的事,何苦在這兒白費功夫。”

“也是,聽說令狐家那個更倔,都沒了人樣兒了,還是吊著一口氣,怎麼都不死……”

跟在箬先生身後的安歌“咳咳”兩聲,那幾個竊竊私語的牢獄下人猛然一驚。齊刷刷轉過頭,看見箬先生那陰雲密佈的臉,連忙俯下身去。

“令狐家的……”箬先生緩緩開口,“在哪兒?”

“這邊!”其中一人慌忙抬頭,在驚恐之中,奮力擠出一絲諂媚的笑容,“先生這邊請,小的給您帶路!”

沒再說什麼,箬先生只是默默向著那下人彎腰的方向走去。並不回頭,口中卻輕聲問道:

“你的傷還要緊?”

“快好了。”安歌答,“定是老天有眼,咱們西湖在立榕山上受了重傷的將軍弟子們,不少都在鬼門關前面撿回一條命。”

不知為何,箬冬聽著,反倒生出幾許遺憾來。那一路小跑在前面的下人早就取出一大串“咣噹咣噹”響的鑰匙,彎腰一開門,一種獨屬於血腥氣的難聞味道撲面而來。

一個人,或者說是人形軀殼,被牢牢綁在個十字形的架子上。拴在腳上和腰上的鐵鏈足足有水蛇那麼粗,而雙手手心之處,被一根長鐵釘穿過手掌,嵌在身後的木架子中。

左手的鐵釘周圍,還留著若有若無一道細長的傷疤。

那人的頭低垂著,這扭曲成一種奇怪的角度,似乎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牢獄頭子點起昏黃的燭火,光影慘淡之下,那一道道或新或舊的傷疤交纏在這人的身上。

有的血跡已然乾裂,像吸飽了人血的水蛭,橫七豎八地趴在這人的傷口邊。而舊的傷口還添著不少新傷疤,一道道皮肉翻起的口子,甚至還能看見鹽粒乾結的痕跡。

在傷口上潑了鹽水,也還是一聲不吭麼?

果真是令狐的後人呵……箬先生常見的冷笑又浮現在臉上。雙眼仍是緊盯著對面這毫無生氣的臉,口中吩咐幾個下人道:

“把她取下來。”

“是。”粗糙的長釘子被突然一下拔出,那鐵邊與皮肉的摩擦聲響,聽在周圍幾個弟子耳朵裡,都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那人不過手腕不由自主地一顫,又重新像是沒了生命的痕跡,猛然垂了下去。

就是那一顫,箬先生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還活著。

隨即那人被幾個頭子架在半空,隨即猛地往地上一摔,那乾枯如蘆葦棒子一般的四肢重重著地,像只大蟲一樣扭曲著,甚至都沒抬手護住眉眼,便任由自己栽在堅硬的地面,下巴上本就有的結了痂的傷痕又重新滲出了血。

箬冬走近幾步,那人抬了抬眼,將來人的足跡映入眼中。

“還不肯說麼?”

無人應答,癱倒在箬先生面前的,是一片寂靜。這人身上的寒意散發出來,像是一具凍得僵硬的屍體,根本看不出還有什麼活人的跡象。

看見箬先生臉色沉下去,幾個牢獄頭子生怕自己做錯了事,趕忙抬起一腳,爭著搶著踢向那人癟下去的小腹。箬先生的幾個弟子還不及阻攔,便見混踢亂打,一齊落在這人身上。其用力,恐怕殺雞宰牛還過猶不及。

這人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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