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引江 第一百一十章 殘陽如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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箬冬話音未落,手中勁力一抖,登時將那拼在長劍之上的木簫震出數尺之遠。清卿只覺得手腕猛地一麻,還未從這突如其來的痠痛中緩過神,便身不由己地退後幾步,眼看便要被那股大力推倒在地。
這樣大的勁力衝在清卿身前,只怕摔倒在地的一刻,非得逼出一口鮮血狂噴不可。
便是清卿覺著自己身體騰空一剎,不知何時,一股輕巧的力氣悄然在自己身後支撐著,不經意間,如同春風化雨,一下子將箬先生的那股大力消解開去。清卿還不等自己倒入那熟悉的懷抱,便將白玉簫狠狠刺進地裡,勉強站直身子。
子琴一手扶穩清卿身子,另一手弦劍尚未出袖,便有面前一大片西湖弟子見了血。
向那些紛紛倒地的少年少女們望去,箬冬心頭一凜,抬眼剎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令狐掌門。而子琴仍是將弦劍收在袖中,劍尖不露,卻被劍頭上墜落的滴滴熱血染紅了青色外袍。而那些倒地不起的少俠,似乎沒有一人中了致命傷,盡皆是或是腿筋或是手腕斷裂,雖說性命並無大礙,但也一時痛得不能自已,一個個倒在地上,連身子都直不起來。
看到弦劍在眾人身上刻下那般整齊的傷口,箬冬執著陰陽劍的手微微一顫——
若是令狐掌門真對這些西湖的後人起了殺心,那麼這些與清卿年紀差不多的青年,方才哪一個能撿回一條命?
子琴放開攬著清卿的手,弦劍劍尖在地上輕點,口中高聲叫道:
“回來!”
子棋師徒一齊回頭,只見子琴用劍尖在地上已然點出一個梅花模樣,立刻棋子軟鞭迴轉,四人聚攏在一處,術器一齊出鞘,剎那之間,便在重重包圍中,擺出一個“梅花三弄陣”。那些西湖弟子眼見子棋與綺雪賣個破綻,以為好容易逮住了空子,長劍一個個趕忙上前——
誰知便在那四瓣梅花成陣之時,不知為何,頃刻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堅不摧的鋼鐵屏障,只聽“鐺啷啷”幾聲響,那些近前的長劍全然攔腰折斷,掉落得滿地都是。
所謂梅花頂風傲雪,孤寒獨發,便是應了這“梅花之陣”的寓意,越是千軍萬馬,落入不解重圍,這梅花陣才越能顯示出其中威力來。子琴先前苦思冥想,於古曲《梅花三弄》之中創立了這“梅花陣”,便是隱隱預感江湖形勢嚴峻,令狐弟子若一朝在外,需得有一齊心協力之法。
不料,如今的江湖,已然連立榕山一個小小的書譜閣都容不下。
想到此處,子琴竟對綺琅和嘉寧二人生出一絲羨慕之情——若是各門各派地府陰司相見,恐怕早就沒了那麼多新仇舊怨吧?
可惜如今八音四器中,一條條人命,一本本譜集,即便拿到閻王爺面前攤開來,只怕那黑白無常也辨別不出其中正負對錯。如今天地之大,又豈能容得下這藏著《翻雅集》,奪過了白玉簫,還擅自廢了祖先規矩的立榕山呢。
暗中思緒飄忽之間,子琴那弦劍一式“隱高山”劈開,當真如同泰山崩裂,高山橫墜。衝到子琴身前的幾個黑袍弟子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便齊刷刷被一道劍光隔開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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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滾燙的熱血濺在子琴透明的面板上,令狐掌門才明白過來,這弦劍不知已然沾了多少人的喉頭血。
恍惚之間,只聽“啊”一聲尖叫。不必回頭,便聽得是綺雪軟鞭斷裂,幾挺長劍同時逼在身前。子棋慌忙回身去救,卻已來不及——
那一縷一縷的劍光像是織成一張密網,只需要咬住一個口子,剩下的部分便轉瞬將綺雪團團包圍起來。就在十幾根長劍包攏在一起,全都指在綺雪喉頭心口時,箬冬忽然做個手勢,那些不斷攻在“梅花陣”四周的弟子們一剎那便停了響動。
清卿站在師父身旁,清晰地感覺到,師父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出,透明的面板之下正有滾燙的血液流淌。
箬冬環顧四周,眼神在慌張的綺雪身上停留一刻,轉向子琴,微笑道:
“立榕山果然後生可畏,今日到此親眼一見,才深感掌門教導有方。相比之下,冬實在慚愧。”聽子琴並不答話,箬冬只是接著道:“若是冬想要報師弟遇害之仇,結果這兩個弟子,已經算是易如反掌。《翻雅集》和白玉簫,各換一個,這樣可公平?”
子琴閉起眼,不願再看綺川與綺雪如今的模樣。這“梅花三弄”陣,本就需要立榕山綺川、橫申、綺琅、綺雪和清卿五個弟子,五個花瓣聚在一起,才是一朵冬日大雪紛飛中綻放的臘梅應該有的、不畏嚴寒的氣概。
可如今,令狐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即便留下子琴與子棋站入陣中,離開的身影,終究還是回不來了。
就在子琴烈火灼心,幾乎便要輕微點一點頭,答應了箬冬這“公平”條件的時候,忽然聽得身旁一聲叫喊:
“師兄!”
子琴回過頭,只見令狐子棋皺緊了眉頭,搖一搖頭。
子棋偏頭看向長劍包圍中的綺雪,目光在年輕的弟子身上停留了好久,才垂下眼,用幾乎只有子琴能聽見的聲音道:
“琴……令狐氏的弟子從不怕死。但只要江湖一日未平,立榕山上,就必須有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