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引江 第五十一章 絳河流光(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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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滾多時,後背捱打的外傷也支撐不住,重新破了口子劃出血。直到胳膊肘“砰”一聲撞在柱子上,清卿才終於被迫停下掙扎,微微喘一口氣。
“弟子、弟子本是違了門規,犯了大錯……不敢再做出反叛師門之事。縱是粉身碎骨,今日也要離了這破廟!”打定主意,清卿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扶著柱子站起身,“師父,弟子如能歸山,誓不出山門一步!”
大吼一聲,低頭向廟中柱子撞去。
徹心餘光見清卿全力狂奔,驚得趕忙停了曲,想起身去救,又哪裡來得及?
只聽得“啪”一聲悶響,清卿額頭於那結實的廟柱一撞,被狠狠彈到地上。再看她神色,已然眼角歪斜,額頭上頃刻滲出大塊淤血,只有進的氣,沒了出的聲。
即墨星也已停了笛聲,一轉頭,被清卿血汙滿臉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正待上前扶起她身子,清卿卻忽然如鬼魅一般跳起,推開廟門,頭也不回地就向茫茫大漠奔了出去。
徹心大師嘆口氣,想不到令狐家的少女這般執拗。正欲關門回身,卻見另一個身影頃刻從門邊閃過——
少年竟也毫不猶豫,迎著烈風,衝向層層霧靄中。
正午陽光甚好,雖入深秋,惹得全山上下暖融融的。眾弟子們皆已忍不住去歇息,唯獨險峻的山崖被烤得火辣辣,令狐鬼銜起一根草葉,雙手抱住脖子,靠在歪斜的老榕樹上舒舒服服地眯起眼。
南嘉寧正要出洞,遠遠望見掌門一襲青袍走來,便行個禮,又回到石洞中去。
薄薄的字條被揉成皺巴巴的一團,令狐子琴覺著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展開來看,果然只見子棋歪歪斜斜的字跡蹭得到處都是黑跡,想必是心中焦急,墨水沾得滿手都是。
紙上洇著好幾個墨疙瘩,上面只有潦草八個字:
“湖林出亂,清卿不見。”
子琴走到令狐鬼身邊,輕行個禮,低聲道:“弟子打攪師伯安歇。”鬼爺爺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勢不動,衝子琴的方向,把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子棋說什麼?”
“西湖和南林的幾個孩子都不肯罷休,而且清卿前幾日自己跑下山,如今也沒了音訊。”
“切。”令狐鬼把嘴裡草葉一下子吐出幾步遠,“好個令狐子棋,也就這樣本事?”
子琴平靜抬起眼,“是弟子疏忽。”
鬼爺爺忽然直起了腰,“撲騰撲騰”地像條大魚,靠在樹幹上換了個姿勢:“你可打定主意?”
“是。今日陽光甚好,逸鴉漠怕有沙塵激揚。”
“立榕山掌門的門規……”鬼爺爺斜睨著眼珠子,“不必爺爺我再提醒吧?”
“師伯。”子琴的聲音依舊溫如清茗,徐徐道,“若是四器間的仇怨沒了瞭解,而弟子卻閒坐立榕山頂,是負了掌門之責;若清卿一人在外不知所蹤,而弟子在山中不聞不問,是輕了師者之意。”
令狐鬼聽到此處,知道也無法再多說什麼,便默然點頭:“清卿那孩子,唯恐見你不開心。”子琴聽罷,垂眼笑笑:“弟子這次找清卿回來,再也不會和她分開了。”
清卿衝得出廟門沒幾步,已覺著氣力耗盡,腳步虛浮,幾次險些陷進那吃人的流沙之下。只見這黃沙漫漫,遠望無邊,終於身子一歪,眼看著頃刻便要栽進去。
心下一慌,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便覺一股溫暖的力量一把抓住自己手腕。清卿側頭一望,濃眉大眼的少年立在身旁。
即墨星一把將清卿拽起,趕在她墜入流沙之前抓牢了她手,順勢將她負在背上。
迷迷糊糊中,清卿反應過來,竟是即墨少年揹著自己在這無垠沙漠中狂奔。想起這少年初見時,身軀瘦弱不似習術之人,卻是練就了一身踏沙行走的本事,縱是後背負人也絲毫不見費力,倒不知此等輕功是如何練就。
前面風勢漸小,幾頂圓身尖頭的沙帳見在眼前。即墨星剛衝到門口,便有一群大漢赤裸著臂膀,齊齊抱拳道:
“三王子!”
即墨星不理會,揹著清卿便向其中一賬奔了進去。把清卿放置在一圍火堆之中,少年隨即向身後大喊:“巫師!叫巫師來!”清卿只覺自己被這炙火烤得悶悶難受,便撐起身子,仰頭道:“不論你們救我幾回,再害我幾回,清卿決不留此成北漠之人!”
微微一愣,即墨星睜大眼睛:“我等害女俠作甚?”
二人正對視間,門外忽地“嘩啦嘩啦”一陣響動。那巫師頂著滿頭褐紫色斑駁條紋高帽子,黑麵具遮臉,滿身五彩斑點走了近來。一見清卿模樣,竟搖頭道:
“三王子,這姑娘中毒太深,怕是沒法子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