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空氣靜默一刻,只聽嘉攸的聲音接著道:

“晚輩此來,乃是眾人所託,因而不甚惶恐,戰戰兢兢,向棋士有一不情之請。”子棋似乎並未答話,便聽得南嘉攸繼續往下說,“如今放眼江湖,八音四器之中東琴、西箏、南簫、北笛早已不同往日。我父與溫掌門接連慘遭毒手,即墨掌門年紀尚輕……”

說道此處,嘉攸停頓一刻,這才聽即墨瑤輕細些的嗓音續道:

“因而下得東山,我等眾人商議,要重新推舉江湖中有才德、有名望之人,一統八音四器,拾遺古訓,編撰舊譜,恢復江湖音律盛景。”

“所以?”

“所以……”即墨瑤又是一頓,“前輩們想著,各門各派雖與立榕山不睦已久,卻從未與夜屏產生什麼仇怨糾葛……令狐棋士乃是東山後人正統,論功力術法,世間高手也少有能敵。”

“因此。”南嘉攸重新接過話頭,“晚輩等願奉令狐棋士為首,還請棋士出山入江湖,一統四器,重振八音雄風!”

——重振八音雄風!

南嘉攸最後的低吼像是能傳到千里之外,音雖不高,卻驚起片片鳥雀撲稜起翅膀來。清卿捂著心口,生怕自己猛烈的心跳,被一同修行聽音樂理之術的南嘉攸聽了去。

悄悄擰一把自己胳膊,果真不是夢中幻聽。

“哈。”不知這沉默過了多久,忽然聽得子棋不知為何,斷斷續續笑起來,“好啊,這主意是西湖的厲害先生想出來的,還是你北漠的老掌門也這麼覺得?”

“是晚輩們與眾人自己的主意。”只聽“撲通”兩聲,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似乎二人已經在子棋面前行著大禮,“大家願奉夜屏為首,千秋萬代,一……”

南嘉攸後半句話沒說完,便聽得“呃”一聲剎止,恐怕是被子棋捏起了脖子:

“你爹爹肯定沒來得及告訴你,夜屏和立榕,永不會有什麼你我之分。南公子若再這般口出狂言,就別怪自己冤死黑白棋子之下了!”

幾乎同一時刻,只聽呼嘯風起,縱是不用轉身也能聽得出,師叔制住南公子命門,即墨掌門定是在一旁出了手。

想來,十個南嘉攸和即墨瑤加起來,也不是師叔對手。

二人這般深夜突訪,任誰人也不得不留個心思。師叔孤身一人在遠處,若是當真有了埋伏,自己前去相助只怕也來不及。打定主意,清卿轉過身,準備現身明處。

剛一轉頭,忽地發覺,一碩大頎長的黑影立在自己身前。

揹著光影,這人的臉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只是不知黑影已然在清卿身後立了多久,以至於清卿凝神聽著遠處談話,卻連一步之遙的靠近絲毫不覺。

一角僧袍露在微光之外,清卿恍然大悟,剛要叫出聲,就被這黑影一把捂緊了嘴巴——

“令狐少俠,不知近日傷勢可好?”

便是這低聲一語間,清卿拼命回頭望去,只見師叔、嘉攸、和即墨三人的身影已然化成小點,消失在幾尺之外。

子棋一手像老鷹捉雞一般攫住嘉攸脖子,另一手轉個圈,迎著即墨掌門拋來的長袖抓住袖頭,用力一甩,將即墨瑤甩得轉了個圈,被反捆在自己的長袖陣裡。不等兩個年輕人反應過來,子棋簡簡單單一式最淺顯的“烏鷺橫飛”躍出袖口,於二人之前迎面奔去。

二人皆是受制在令狐子棋手中,後躍不得,只好拼命仰起上身,令那凌厲的棋風貼著臉頰飛向身後。

子棋偏偏正好於此刻撒手,嘉攸與即墨哪裡能反應得過來,只感覺後心一空,便接連向後載兩個跟頭,跌了一身泥塵打幾個滾,卻依舊渾身作痛站不起來。

料理完二人,子棋這才想起:方才動手時候,遠處似乎出了什麼爭執。生怕有埋伏,子棋回頭一望——

泛著紫光的白玉簫正在幾步之外,靜靜躺在地上。

眼見著僧人擄去清卿,離那邊糾纏著的三人越來越遠,即墨老掌門才略微鬆開捂著清卿的手。清卿瞬間大叫起來:“男女授受不親!掌門身為高僧,怎能如此!”

喊道一半,頓然明白過來,便自行收了脾氣,冷冷道:

“晚輩或許,該稱前輩為徹心大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