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要的老臣都給,那個羊皮鼓那羊皮很特別也精製的,那聲音就是世間最美好的,也最配得上殿下高貴的身份。”對付乞伏陌,他用的最多的就是慫恿加讚賞。 他湊近對方肥厚面頰到耳畔:“殿下你命令城中都尉,別動四合營的難民工匠,不要查他們,若是有必要寧肯移到別處住著也不能入了我大淵的戶籍。”

這話到了後面最是乞伏陌愛聽的,他奢侈華麗成習慣了,聳聳鼻子:“收留他們已經算是父王仁慈了,非要感懷某些人遭受過的罪孽,讓那些衣衫襤褸者擁有戶籍,那麼我大淵的繁華就不好看了!”說著,他轉臉摸上一個葷舞者的腰肢,那舞者衣飾亮眼身姿曼妙,這些人才是他心中繁華的縮影。

對乞伏陌這樣的人來說,他出生趕上了好時候,乞伏伽羅的生母那位大淵唯一的王后因病去世,他的生母那位掌事宮娥成了取代王后照顧大王乞伏力的唯一女人。乞伏力停止親自征戰,迎接回來在外流離十年的長子乞伏志,守衛京城的重擔順勢交給乞伏志,而他作為四國之中強盛的一方決定振興禮樂。

忽然不再戎馬四方的父親膝下唯有宮娥生的兒子,他格外珍惜這份相伴的滋味,調養身子也需要細心而得力的乞伏陌的生母,母子二人帶給這尊貴男人民間人家順從安祥的氛圍。大淵王圍獵上朝議會都帶著這個胖兒子不說,還親自選了禮部的名儒教導乞伏陌學問,但這兒子看書就頭疼,玩彈弓殺生很積極又興奮。

就連寧潛都從尚書令大人口中聽得:“寡人這個兒子有我們部落的血統,純真樸實,不精明才是乖兒子,我大淵子民就是要乖順樸實才是良民的典範。”

這大概是乞伏力不喜愛乞伏志那樣志在四方英勇的兒子,有這樣一個不具備感知力也無思想力的胖子,讓大王看不到王位的威脅才是根本理由吧。寧潛和尚書令以及吏部那些有想法的大吏們,他們對此心照不宣。

直到十年前,二王子乞伏植被人在民間找回來,體胖外表樸實的乞伏陌憨厚地對他父親表示:“父王,兒臣這下就輕鬆了,既然多了一位王兄,那麼我和王姐就不需要學那麼多治國之禮治國之策略了。” 溫恭賢良,文武雙全能待到王室標準的人,果然在乞伏植這裡讓乞伏力得以滿意,能與周邊國家交好也能安撫民心的人物又多了一個。

但寧潛根據他私下相交甚密的尚書令大人宴席間,那些能洞察聖上心意的要臣,他們已然明瞭,乞伏力最信任的是乞伏陌。乞伏陌的府上就住著禁衛軍,那麼愚笨沒能耐的三王子卻擁有禁衛軍五百人,那不應該是二王子乞伏植嗎?

這時候的寧潛忽然就讓他年僅九歲的長女月如,在一個三月的好天氣裡不小心把風箏落在了乞伏陌的腳邊,胖子乞伏陌那時侯十四歲正是想姑娘的萌期,寧月如雪白團子小臉天真活潑聲音又好聽。邂逅的季節也最是時候,萬花萌芽最迷濛,乞伏陌的娘本來就在宮裡沒有自信的女人,遇上普通士族家閨女。她親自相看了一次,一副藍玉珏就把親事訂下了,為了能讓女兒姿容嫻雅,他盡心送到禮樂館接受學問音律的薰陶。

乞伏陌這會兒親自脫了鞋襪跟隨舞人起舞,寧潛不得不等在一旁,他斥令店小二去喊梅君進來,梅君來不來不說,這店小二也作揖行禮賠笑就是不應他的話。

他當然知道這裡是乞伏植的地盤,由乞伏植照護的,他曾經也想過梅君早晚有這麼一日傍上高貴的男子,可他想不到會是乞伏植這樣有志向有作為的人。相比較乞伏植,他不知道有多鄙視乞伏陌,可人家乞伏植根本不屑於看他一眼,他一個區區樂丞,他沒有出眾的容貌。至於容顏,他的女兒也僅僅算是白皙端莊有些才氣,人家謝熙的女兒一眼即可被貴妃娘娘相中成了乞伏陌的淑媛,嫻雅秀麗。

他的女兒如今他顧及不到什麼了,聽聞她被迫跑出來生死未卜,看見了他也會心疼的,看不見那就聽天由命了。

隨著乞伏陌身旁那名禁衛軍的到來,寧潛讓人尋獲的羊皮鼓被放置中央,曲樂安靜了下來,乞伏陌赤腳盤腿坐下來把耳朵貼近那鼓面。他用手撫摸上那皮質,的確如同凝脂般柔滑,他又把臉龐貼上去,輕緩拍打起節拍來,這鼓聲音很奇妙。在場的女人全都萎靡不振,而那些樂人中平常愛吃肉的人都從屏風外面走進來,圍繞這鼓搖擺起身子,寧潛彷彿對此心知肚明平淡微笑看著搖擺的人。

“快給本殿下跳!你們,跳啊。”乞伏陌瘋狂拍打鼓點,這些男樂人們搖擺的肆意縱情,這些女舞人雖然身著蟬翼般遮掩肚臍的衣裳,她們認得這鼓的皮面。她們不跳,乞伏陌拽著她們一起瘋狂地開啟手臂,跟著抬起一腿懸著跳走,忽地,不知道是誰忍受不了這鼓聲率先嚶嚶哭起來。

寧潛覺得苗頭不對,喚過來這葷樂班頭目詢問,這樂班的頭目立刻帶著舞女離開了,乞伏陌並沒有發覺。他依然舞著,聽著歌唱,也赤足拉著寧潛轉圈,他反正感知力差的很。

然而,內城這裡,都尉府派出來查案子的有丞兩名,他們根本就沒有等到三王子乞伏陌。四合營那裡歸三王子轄管,他身邊管事也不在,白季旺亥時回到家裡很失望而沮喪。

“泓兒,爹跟隨都尉大人兩個時辰了,所有牙行的人數都嚴格查了一遍,另外你交代的關於四合營的事兒徹底是查不到了。”

“讓爹費心了,那事兒不算重要,可是師弟的那丫頭鈴兒還那麼小。”白泓沉悶了一整日到了這會兒換了寢衣還是惦記顧頌,那秦皇鳳首的事兒不算最重要。

“不行啊,你是執掌太樂署大予樂的人,該知道的你必須要知道,不能耽誤!”白季旺憂心,他要對兒子鄭重提示的這些才是為官之根本。

正在父子二人憂愁喪氣時候,石軌和白仲融慢騰騰走進來泓芳居內院,白仲融顯然是酒喝的不少,平日裡兄長的威嚴不見了。 他已經決定搬出去的人,連家都分了,現在又進來是有些涎著臉面過意不去了。

正屋裡燈盞只燃了一個,孤單枝形如一棵搖曳在風中的枯黃樹影子,白泓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心頭疲累的,若是師弟在,他還能笑對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