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地上端起來一盤,裡面是個小銅皮手爐上熱著一瓷碗的百合黃米粥。這是很適合冬日裡溫補的粥,少女的心思可都在裡面了。她嘴唇微微咬: “這是我趕在後廚鎖門之前做的一小鍋,趁著熱就放在了暖手的爐子上了。”

顧頌眼眸早已冷清,這是絕對的屈辱,他心頭暴怒而避開視線等著正屋門開啟。白泓臉上難堪,但他們家不允許打罵奴婢的。

白泓掃一眼小鈴兒,小鈴兒臉上顯得很無奈,她也跟著燕兒站在門邊,她沒覺得她家公子被燕兒一婢女獻殷勤有什麼不對的。

正屋門開了,顧頌抬腳跨進門檻前睨了一眼鈴兒:“我來了大淵這麼久,你何時見我睡前還吃的?”他主動忽略了燕兒的存在,是別人的婢女最好敬而遠之。

白泓已先一步進去正屋,顧頌提起袍角也跟著進去。

燕兒在鈴兒挑著門簾時候也端著盤子進屋,她對顧頌的家中情形已經從鈴兒這裡摸清楚了。燕兒放下盤子在長塌前的几案上,鈴兒輕輕拽一下顧頌,顧頌就著剛點燃的燈盞光看見她穿的棉衣很新。

燕兒這番費功夫的舉動,白泓從顧頌搬進來的這大正屋裡的頭一日,他就能想到這點,師弟家道不好,家運也正在退落不明結果中,這時候有些自視甚高的婢女就動心放膽子來撩了。

這能說啥?還不就是說明了師弟人品好相貌好,奇貨可居也。

“燕兒,熱水是剛放的嗎?”白泓對他身邊使喚的婢女說話不溫不火,這都是石令婉從小對他的教導,溫和對待下人們,往後可都是相依為命的。

燕兒聽過不少存在於邊城的公子娶婢女佳話,那傳說很真實,她自從顧頌來的這兩個多月裡,她已經嚮往多次了。她用一貫的溫柔語態: “是夫人送來搗碎的生薑泥,吩咐奴婢加沐浴的水中,說那樣能讓腿上的筋脈暢通,公子那奴婢這就加上嗎?”她眼睛看著白泓,餘光緊盯住顧頌,看他是否回應她的熱情。

顧頌是尷尬冷漠的,白泓只想著快些讓燕兒離開。他特別留意著燕兒的眼睛:“那就加上吧,不要太多了,我這就準備和顧公子一同沐浴。”燕兒這樣做的本意是爹從琴坊回來之後定是給娘說了,想到他和成風一直坐著練琴的,坐久了血脈就不是很暢通了。他看著燕兒不敢看顧頌,他又吩咐:“不,就多一些吧,我們兩個人要泡呢。”

她家公子這樣明著說了,她也以為那時公子和顧頌的相處的好,別的,她暫時想不到。她嘴上應聲:“公子,那若是沒有別的事兒,奴婢就歇息去了。”她彎腰時候特地注意了腰部弧度,據鴛鴦說這樣能成功引起男子興趣的。

手把門簾一挑開,泓芳居的婢女燕兒就回到西屋,在她的廂房裡歇下了。

看著鈴兒身上的棉衣,顧頌沒有多問,那必定是石家父子同情他們主僕,善念之下贈送了石嫣然穿過的棉衣。

今日到朱桓臺,二房一家那個態度讓白泓心裡窩了一肚子火,他忽然對顧頌說:“我們沐浴前來熱身子吧。”

他脫下棉布袍子,套上牛絨半臂大衫。

顧頌納悶:“你待會兒泡熱水裡,那不就是熱身子嗎?”這麼冷的天,他想不透這人怎麼還往外跑。

“走!外面蘋果樹,看我的。”白泓說著就走出去院子裡,來到蘋果樹前,單腳出力踢樹幹。

西廂房裡,燕兒點了燈又滅了,大概琢磨她家公子又是睡不著找樂子呢。反正她家公子不會在這時候,還那麼蠻橫霸道地致使她,這可比朱桓臺裡的那家大小主子好伺候的多。

顧頌並沒有跟著師兄踢樹幹,他站在樹下琢磨這樹枝與樹杈,白日裡晾曬衣裳的繩子還在的,修葺牡丹花的小鏟子也在的。

他忽然有個好玩的想法對他說: “你等我給你準備個好玩的。”顧頌想起來鈴兒穿破的褲子,那是秋天的舊的。

“啊?你會為我準備什麼好玩的,快說!”白泓停下來,腳不往樹幹上踢了。

正屋右側室內小鈴兒被吵醒了,出來站在院子裡問:“公子,你和白公子你們想準備什麼啊?”

瞧這話問的,白泓一瞬間就狂笑起來,鈴兒不知所措。

顧頌也陪著笑起來,招手對鈴兒說:“對了,鈴兒你把我那針線包找出來,還有你昨日說要丟又不捨得的褲子給我吧。”

小鈴兒已進入睏覺的狀態了,腦子還不夠靈活,聽懵了。

“咳!別想了,就是想用那褲子做個布袋子裝東西呢。”顧頌給鈴兒往明白裡說。

“好,鈴兒這就去。”她走路有些搖擺,看來是坐門檻上等他們兩人等的凍著了。推開正屋門的時候,差點還一個趔趄。

顧頌這瞬間眉頭深深蹙起,他真的心快被揉碎了。他的依靠也依靠著他的身邊人,萬一他都沒有落腳點的話,那這孩子該往哪裡安置呢?

他不敢想下去了。迅速抽回思緒,抱住師兄的腰,蹲下身去,手按住白泓小腿肚子就揉。

“你這麼踢,腳底板不疼啊?”他仰頭問他。

“疼了這不是有你。”他慢慢俯身,心頭的來自對白容姐妹的厭惡感正在消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如兄弟也如情人。

“你該不是沒回生悶氣,你就來踢這棵蘋果樹的樹幹?”顧頌手裡按著,搓著還看著白泓。

白泓搖頭:“並不是,往日裡很少有人讓我生悶氣。”

今日午後在二房正屋,白泓就是心裡不順氣,被堂妹們一頓挖苦欺辱,說他丟了仕途就是丟了白家祖先的顏面這些人,一有機會光宗耀祖就自命不凡,還欺壓對她們好 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