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含著微笑道:“從前以為,立不立中宮和太子,都是天子家事,皇上是不準咱們當臣子的擅議的;卻沒想到民間反倒有這些膽子大的,豁出命去了也要議。”

英廉點點頭,“皇后是天子之妻,太子是天子之子,看似這些都只是皇上的家事,不容外人置喙。可是天家終究是天家,天家的私事也關係到天下。故此天子中宮和東宮太子,也是國祚所繫,天下人太多想要關心的了。”

和珅輕笑一聲,“便是天下人想關心,總也不能是白丁吧。便是那嚴譄也曾任都察院山東道衙門書吏,役滿後得補候選吏員,那也是個朝廷從九品的官員啊。”

英廉點點頭,“可是民間,便連七品就已經稱作‘七品芝麻官’,這從九品就更是肉眼都看不見的大小了吧。”

和珅靜靜抬眸,望住英廉,“……孫女婿的意思是,民間若要有人議論此事,終究不能是白丁。或者有品階,又或者至少得有功名。”

英廉眯了眯眼,“你說得對。這事,應該叫皇親宗室們知曉。”

和珅淡淡垂首,“此事咱們犯不著跟著摻和,可是咱們放出這句風去,倒是可以的。”

英廉也嘆了口氣,再回想這些年慶貴妃對他那不假辭色的過往,心下終是不穩當——十五阿哥是由慶貴妃撫養長大,再加上這回余文儀的事……倘若來日真是這位十五阿哥為儲君,這自是他所不希望看見的。

同樣,和珅是他的孫女婿,和珅如今在官場上的一切都是由他扶持而來。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和珅,他們都該為將來謀算謀算了。

終究皇上他,到了年紀了。

乾隆四十三年七月,皇帝起鑾,赴盛京恭謁祖陵。

著諴親王、理郡王、大學士公阿桂、協辦大學士尚書英廉、留京辦事。

英廉得旨,回到府中,未免有些喜形於色。和珅見罷,自是心領神會。

“瑪法安心留京辦事,皇上途中一切,自皆與瑪法毫無瓜葛了。”

英廉也道,“你在御前,凡事自更要避嫌。此事自有那些皇親宗室鬧去,萬勿與你擔上嫌疑。”

和珅含笑點頭,“瑪法放心。”

和珅垂首想想,“瑪法留京,還望瑪法看顧妻小。叫她們依舊別斷了遞牌子進宮,給惇妃娘娘請安。”

英廉一笑點頭,“我自記著,你放心去吧。”

皇帝此去盛京,除恭謁祖陵之外,亦安排下了後來盛京老皇宮改建的幾件大工程。

首先是盛京天壇、地壇的重修,為此將盛京太廟挪址。

其次,便是那座後人不知所以的戲臺了。

九月迴鑾,九月初九日,正逢婉兮冥壽之日。在經過錦縣之時,只聽御道前方傳來嘈雜大亂之聲。

皇帝蹙眉,問隨扈在一旁的和珅,“怎麼了?”

和珅忙一帶馬,親自賓士上前去檢視。旋即歸來,手中擎著一道奏本。

“回皇上,前方有生員,跪於御道旁,投御狀。”

顒琰也隨扈在畔,看見和珅如此,不由得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