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60、嚇煞人香(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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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卻沒看見忻妃的目光,他只悠閒地轉過身去喝茶。
淺啜了一口,含笑點頭,“二月了,陽氣生髮,心煩氣躁,便是這茶也該從奶茶換成清飲。你們宮裡的倒是換得最早,這碧螺春喝著尚好。”
皇帝誇完卻將蓋碗兒放下了。他雖說誇了,卻只抿了一口,再沒第二口。
皇帝將蓋碗兒悠然自得地將蓋碗兒都給擺齊整了,這才緩緩抬眸,笑意吟吟地望向那拉氏和忻妃,“說起這碧螺春,還有個故事。你們可知這碧螺春,原本叫個什麼名兒?”
那拉氏和忻妃兩個滿洲世家的格格,對江南的事兒知道得本就有限;更何況這隻供清飲的綠茶呢。兩人便都慚愧垂首。
皇帝倒也不意外,淡然笑笑,“當年皇祖父南巡,駕臨太湖。時任江蘇巡撫的宋犖,從當地著名製茶人手中購得精製綠茶,進獻給皇祖父。皇祖父飲後覺著甚好,便問其名——卻沒想到,這茶原本名為‘嚇煞人香’。”
竟然是這麼個名兒,那拉氏和忻妃也不由得對視一眼。
皇帝眼簾輕垂,別有深意地笑笑,自言自語了一句,“嘖嘖,嚇煞人……”
那拉氏接過話茬兒,“那這碧螺春之名,便是聖祖爺當年給親自改的吧?聖祖爺這名兒取得真好。”
皇帝讚許地點頭,當著忻妃的面兒,捏了捏那拉氏的手,“皇祖取其色澤碧綠,捲曲似螺,春時採製,又得自洞庭碧螺峰等特點,欽賜其美名。便從那時候兒起,碧螺春正式成為貢茶,越發名揚天下。”
那拉氏難得在忻妃面前被皇上這麼捏著手兒,興奮得臉都紅了,這便垂首羞澀而笑,“原來如此。既然皇上喜歡,我這便也吩咐茶房備上。等皇上到我那兒去,便也能喝上了。”
皇帝拍拍那拉氏的手背,“卿為正宮皇后,自己宮裡便有單獨的茶房,你那邊要的茶,自都是最好的。”
忻妃哪裡肯吃這眼前虧,這便忙道,“皇上既然喜歡這碧螺春,還請皇上再飲一盞。若是這盞茶已冷了,妾身這便親自再泡一盞來。”
皇帝倒笑了,終於抬眸認真望住忻妃。“實則忻妃宮裡的碧螺春,倒也是極品的。便是貢茶,卻也可能在蘇州洞庭當地反倒留著最為頂級的。故此你這茶啊,朕也自是喜歡。”
“只可惜,此時方二月,碧螺春每年的頭茶便是可以從這時候兒開始採了,可是還不到送進京的時候兒。那便是說,你這碧螺春不是新茶,是沉茶。”
皇帝不由得惋惜地搖頭,“碧螺春是綠茶,貴在新鮮,便是這極品的,若是早幾年的沉茶,味道便也有些濁重了。”
那拉氏這會子心思也快,心下一亮,頓時道,“既是幾年前的沉茶,那便是幾年前有人從蘇州送進來給你的嘍?”
“當年聖祖爺頭一回品嚐這碧螺春,便是江蘇巡撫進獻的。也是啊,蘇州是江蘇巡撫的治下,也是蘇州布政使、蘇州織造的所在。這樣說來,忻妃這宮裡還能藏著極品的碧螺春,便也不奇怪了。”
“當年安寧曾經署理江蘇巡撫,又多年數任為江蘇布政使、蘇州織造,”那拉氏冷冷一笑,目光如刀,“想來忻妃這宮裡的私藏,都是安寧送進來的吧!忻妃還藏著這碧螺春,可是對罪臣安寧依舊念念不忘?”
“忻妃更故意給皇上用這碧螺春,難不成是向皇上表達不滿,覺著皇上冤枉了你那死鬼姐夫去不成?”
忻妃驚得急忙站起,“皇上容稟,妾身絕無此意!”
皇帝長眸半垂,從忻妃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那一抹含笑的弧度,卻看不清他眼底真實的神色。
偏皇上這樣笑著,才反倒忻妃更加心慌:她寧願是皇上直接不高興,也比這樣似笑非笑著強啊!
皇帝笑了一會子,這才緩緩抬頭,漆黑的眼珠兒盯住忻妃。
“茶是好茶,可惜時機不對,倒糟踐了。”
忻妃心下便是一個翻湧。皇上說時機不對,只是在說茶麼?
那拉氏不慌不忙補上一句,“那妾身便也不著急了。總歸已到二月,想來不久蘇州就會進來今年的碧螺春頭茶。妾身還是等著今年的新茶到了,才等著皇上去品鑑吧。”
那拉氏說著瞟了忻妃一眼,滿眼不掩嘲諷,“俗話說‘老茶如藥’,忻妃妹妹你這會子懷著皇嗣,且眼巴前兒就要臨盆了,便是百藥都不宜入口。難為你還存著這樣的沉茶,我倒勸你,千萬別自己喝了。否則啊,豈不是如喝藥一般去了?”
忻妃臉上一紅一白,心下並不服那拉氏,卻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反駁。
皇帝悠閒地稱讚了句,“皇后說得對,忻妃你應當聽從皇后的囑咐,皇后她都是為了你好。那沉茶,要麼給奴才們解渴去,要不放給膳房,瞧瞧是不是能烹煮的時候兒給用了,倒也不靡費去了。如膳房都不要,那你便也將它們埋在土裡,好歹漚成肥吧。”
那拉氏便是寒聲而笑,“這會子安寧在地下都該化成土了,那他送進來的茶葉,自也該漚了當肥。”
忻妃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這便霍地抬頭盯住那拉氏,“這綠茶便是不能喝了,卻也好歹藥性還在,至少可清熱解毒去!此時已到二月,皇上謁陵之行起鑾在即……妾身倒想在這會子將這些茶葉進獻給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日常洗臉可用,說不定還能幫皇后娘娘治療桃花癬去!”
那拉氏拍案而起,“忻妃,你好大的膽子!”
兩人之間,去年的桃花癬本是從此勢不兩立的緣故,這般二月早春,謁陵起鑾在即的時候兒,便是最最碰觸不得的話題。一旦說起,兩人之間這便恨不得都上去扯住對方的頭髮。
還是皇帝伸手一左一右攔住兩人,“哎?你們兩人這又是做什麼?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即將臨盆的妃位,如此爭執起來,還有什麼體統?”
那拉氏咬牙先退後一步,撫了撫袖口,也是冷笑,“皇上說得對,是妾身莽撞了。這會子她自是願意主動激怒妾身,叫妾身與她爭執起來,若她的孩子沒了,她自可藉機說是妾身叫她動了胎氣去!”
皇帝無邪抬眸,好奇望住那拉氏,“皇后說什麼,忻妃的孩子——沒了?”
還不等那拉氏答話,忻妃自己先叫起來,“皇后娘娘這是在巫咒皇嗣麼?皇后娘娘好歹還是我這孩兒的嫡母,緣何能在這會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忻妃說著嚶嚶哭起,上前撲在皇帝肩上,“皇上……您聽見了麼,堂堂正宮皇后,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帝卻眯眼先瞪一眼陳世官,“守月大夫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