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皇上已經正式收回了那拉氏的四份冊寶,可是終究還沒正式下旨廢掉中宮,所以那拉氏還是繼續保留著中宮的名號的。

而按著祖制,只要是皇后的丹闡(孃家),都有承恩公的世職;那拉氏被冊立為中宮之後,那拉氏的父親被追封一等承恩公,那拉氏的兄長承繼承恩公;如今這世職由她侄兒降位承襲,訥蘇肯此時為一等承恩侯。只等下一任皇帝推恩,再叫訥蘇肯正式承襲承恩公爵位去。

那麼既然那拉氏還是皇后,那麼訥蘇肯就應該還保有承恩侯的爵位才是……怎麼皇上竟然連這個都不給那拉氏家留了,今日已然下旨革去訥蘇肯的承恩侯世職去?

皇帝迎著婉兮不解的目光,長眸裡光彩熠熠。

“你已正式冊為皇貴妃,爺便再沒心思給她母家存著不該有的念想去!那承恩公的世職,她家已然不配!”

婉兮靜靜垂首,心下燠暖。

她明白,這才是皇上給她的、冊封禮的恩賞。

自此她為皇貴妃,而這個後宮、這個天下,已經沒有真正的皇后了。那拉氏只持著一個皇后的名號,有名已無實;活著卻也已經等於死了。

“所以你給爺行完禮後,就不必去給她行禮了!這便只回你的儲秀宮,等著公主、福晉、命婦、皇子、皇孫們去給你行禮,你安心受賀就是!”清冽的笑,在皇帝長眸中瀲灩成波。

婉兮心底的暖,又生出了甜。

原來皇上忙著下旨革去訥蘇肯的承恩侯,也是免了她去給那拉氏行禮。

從此,整個後宮,除了皇上和皇太后之外,她已經用不著再向任何人行禮。

婉兮垂首想了想,卻還是抬頭望住皇帝,“爺……我倒想去見見她。”

皇帝挑眉,“這又何必?她一個廢人,爺早已不當她是什麼皇后,你自不必再去行禮!爺已經收回了她四份冊寶,她如今已經沒有正經的位分,你去見她,倒是你紆尊降貴去了!”

婉兮含笑,輕輕勾了勾皇帝的手。

“爺別動氣……我當然不是上趕著去給她行禮,我不過是敬重列祖列宗定下的規矩。她雖然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至少還有個虛名在。那我倒也應該走這一趟。”

“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敬重列祖列宗定下的祖制去。況且,我也想見一見她。”

婉兮軟軟貼住皇帝手臂,輕巧而笑,“爺別擔心,她又沒本事吃了我~”

婉兮都這麼說了,皇帝這才將心放回肚子裡去,展顏而笑,“行,那就去唄。不過爺已經將她鎖了三個月去,想來她也快被鎖瘋了,若一見到你,免不得癲狂燥怒。你倒要離遠些,別叫她撲著你。”

婉兮含笑點頭,“爺忘了麼,我那永壽宮裡曾經養過白猿與黑熊的。簡單防身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皇帝便也哼了一聲兒,“嗯,你還會放蜂子呢,爺可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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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些笑話兒,婉兮走出養心殿來,還是帶著微笑的。

婉兮登上翟輿,從儲秀宮向東,一路朝永和宮去。

因永和宮從前為婉嬪帶著小七、綿錦居住,故此這一向都是婉兮最常去的東六宮之一。這條路,從前每次行來,婉兮心下都是平靜舒暢的。

而今日,不同了。

婉兮端然坐直,下頜傲然輕揚。

皇貴妃的儀仗開路導引,婉兮坐在翟輿之上,頭頂是“明黃緞七鳳曲柄傘”,傘後跟華蓋鸞鳳扇六柄、瑞草蓋鸞鳳扇四柄;扇後,又有內監執拂塵、提爐、香盒、水瓶、馬杌……

前呼後擁,儀態萬方。

婉兮的翟輿並未在永和門前停下,婉兮也並未下轎,皇貴妃的翟輿直進永和門,直到鎖著那拉氏的後殿門前。

翟輿方停,婉兮扶著玉蟬的手,緩緩走下。

這樣陣仗而來,那拉氏扒著窗欞,全都看在了眼裡。

她心底湧起無限的恨和冷意來。

開齊禮早率永和宮裡人跪倒請安。

婉兮垂眸掃過來,但見那拉氏原來宮裡的人,只剩下十個小太監,個個兒還都是孩子,除了基本的跑腿兒應差之外,旁的擔不起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