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永璂和福康安兩人已經各自選定好了攻守的兩方:福康安自是選攻擊方,永璂也自己樂意當守方——照他自己的話來說,“這個天下、這個御園都是我的,那這片小樹林兒自然也是我的!”

兩邊架勢拉開,永璂專注於正面防守,可是福康安早就趁著兩人各自安排人馬的時候兒,叫了幾個人包抄到了後頭去。“戰事”剛一開始,福康安一方就已經前後夾擊,將永璂一方給包圓兒了。

永璂恨得大罵,“那些人是什麼時候兒到我後頭去的?必定是咱們倆分攻守的時候兒,你就已經先派人藏過去了!麒麟保,你跟本阿哥使詐!”

福康安倒是嘿嘿一笑,“十二阿哥難道沒聽說過‘兵不厭詐’麼?戰場上,誰還老老實實、沽名釣譽去?那就是送死去了!”

永璂不服,這便又要衝上來找福康安肉搏。

倒是札蘭泰靜靜走上前去,“回十二阿哥,這事兒十二阿哥既然已經交給奴才來安排,那勝負已定,十二阿哥便該息怒了。要不奴才也只好跪請師傅和諳達們回明皇上去——十二阿哥不想讓皇上知道,這一戰輸給了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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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璂雖還不依不饒,可終究還是知道利害,被侍衛和太監們生拉活拽著,就也順坡下驢,這便暫時退開去了。

“札蘭,你今兒竟然沒站在我這邊兒,我可生你的氣!”福康安興奮地走上前來拍拍札蘭泰,“不過,看在你給我出了個好主意,叫我好歹算是出了口氣了!”福康安興奮地摟住札蘭泰的肩膀,“真是好哥們兒!”

札蘭泰是兆惠的兒子,兆惠是平定西北的主帥,故此誰都指望札蘭泰也有他阿瑪的那用兵之才呢。

札蘭泰倒是淡淡而笑,“你贏了就好。”

倒是永瑆年歲大些,看得更清楚,這便走過來也讚許地拍了拍札蘭泰的肩,“用兵之道,未必都親自披掛上陣,便如札蘭這般運籌帷幄的,也可為儒帥!”

雖有永瑆如此的讚許,札蘭泰卻依舊靜靜一笑,搖頭婉拒,“不,是我其實本就不喜歡爭鬥。這世上再大的勝利,卻也不如‘不戰而勝’。”

永瑆驚訝地揚了揚眉,他也沒想到兆惠的兒子卻不是武將的性子。永瑆想了想卻也豎起大拇指,“非戰,講究的是不戰而勝。非戰,不是不戰,是為攻心。”

札蘭泰這才揚眸一笑,黑瞳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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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永瑆去給舒妃問安,這便委婉將白日裡的事兒簡略述說了一遍。

永瑆護著福康安,一方面是從小的情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養母舒妃。終究舒妃是福康安的親姨母呢,兩人便也如兩姨兄弟一般。

舒妃聽了也是皺眉,“這個永璂,當真越大越是無法無天了。卻也不怪他自己,要怪都只能怪皇后教導無方!”

說到永璂,舒妃最心疼的自然還是永瑆。舒妃便拉過永瑆來,一併坐著,“你跟永璂同歲,從小到大,便是你吃他的虧最多。我的兒,難為你都是怎麼忍過來的,叫我想起來都是心疼。”

永瑆淡淡垂眸,“兒子好歹虛長老十二兩個月去,既為兄長,理應見識更多。兒子不過是摒棄了他與生俱來的狂妄,兒子知道自己什麼該得,什麼能爭;至於不該得的、不能爭的,兒子一向避之則吉。”

舒妃心下都是一個晃動。

這麼說起來,她當年的糊塗……倒都不如眼前一個孩子活得通透。

舒妃便拉住了永瑆的手去,“今兒你護著麒麟保,甚好。我心下寬慰不少,等你姨媽進宮來,我也必定在她面前兒好好提提去。”

永瑆便也臉上一紅,“額娘不必,兒子倒沒什麼可誇的。”

舒妃輕哼一聲兒,“好歹明年你跟永璂會一起指婚去。我啊不為別的,也得給你爭這一口氣去——非得叫你的福晉,比給他的福晉更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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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一,軍機大臣奏請,正式將“西域新.疆”納入《大清一統志》。至此,朝廷在西域拓地兩萬餘里,正式記入甘肅省之後,記入了大清一統的萬里河山。

這一大事的首功自是兆惠,卻不知是否冥冥之中的一個註定,當西北諸事終於在十一月初一日全部塵埃落定,兆惠竟然在這個十一月十八日,溘然長逝。

一位為大清開疆拓土,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明確將新.疆收歸版圖的統兵之帥,在這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徹底完成了之後,這便心滿意足而去……

這算是一種圓滿,卻又何嘗不是一樁遺憾去?

皇帝得知也是大慟,絕沒想到兆惠盛年而逝。終究,此時距離他平定西北,才剛剛幾年去啊。

而這幾年裡,兆惠回到京中卻並未以功臣之身頤養天年去,皇帝還將南方治水的大事都交給兆惠去。便在兆惠溘逝之前,還在南方的治水重任之上。

訊息傳來,婉兮也是愣住。無論如何沒想到,兆惠竟然這樣早就去了……

啾啾自小與札蘭泰的情分,尚且還沒到年歲,皇上還未來得及挑開,誰能想到,兆惠就身故了去。

婉兮難過得掉淚,為兆惠,為朝廷;也是為札蘭泰,還有自己的小女兒。

訊息傳來之時,皇帝正在南苑行圍。得知訊息,立即回到園子。

當日便親臨兆惠府中賜奠。

皇帝親臨賜奠的大臣不少,但是能叫皇上在聽說訊息之後,當即放下一切,當日便立即親臨賜奠的,別說大臣之中都是極為罕見,便是宗室王公,今年薨逝的這幾個都沒得著過這樣的待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