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連一天都要等不及,這會子就要忍不住先樂樂去——想想從明兒起,只要各宮主位都到皇后跟前去請安去,我便可以將你這些事兒都抖落出來,可不得叫整個後宮上下都笑掀了棚頂去!”

“沒侍寢,卻非說有了喜,張揚得全天下都知道;還憑著一張空肚皮,愣在旁人面前得意洋洋……忻妹妹,你當日在大家夥兒面前是怎麼抬起的下巴頦兒,從明天起,我便叫你怎麼被吐沫星子給壓回去!”

“況且今兒都四月二十九了,再過幾天就是端午節。到時候兒所有宗親都要進院子裡來陪皇太后過節,到了那個時候兒,自然就更熱鬧了!”

“你敢!”忻妃一張臉已是慘白,比那觀音土面子還要白。

婉兮嫣然而笑,“我為什麼不敢?就憑你方才還以為這些年我都是吃了你的虧,你自以為大獲全勝去;那我既然已經事實上大獲全勝,事實上毀了你的美夢去,已經將你的性命都攥在了掌心兒裡——那我憑什麼就不能將這傳揚得眾人皆知去?”

忻妃黯然閉上眼睛,嘴唇灰白,那寒冷的顫抖將唇紋都犁得更加深了去。

婉兮卻嘆了口氣,“忻妃,以牙還牙時,我沒興趣還要替你顧著你的親人去;可是你自己可得想好了——到時候兒一切都抖摟開,你的八公主該如何面對你這樣的額娘,而你的父親總督那蘇圖,又如何繼續在賢良祠受香火祭祀去!”

婉兮說著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忻妹妹,我的故事講完了。不過你千萬別尋了短見,一定一定要好好兒地活下來。不然,我今後的樂子還要指望誰去呢?”婉兮說著伸手極快地撫了忻妃的面頰一下兒,“拜託了忻妹妹,一定要堅韌不拔地活下來。不管明天會面對什麼情形,你都一定能熬過去的。總歸,過了明天還有後天不是?”

玉蕤在畔也撲哧兒笑了,“沒錯,姐只需將這個笑話兒捏碎了來說,明兒說一點兒,後兒再說一點兒。總歸忻妃娘娘在宮裡跟姐已經爭了十年去,那這十年裡的故事,當真夠好好兒講好多年去了。”

婉兮滿意地點頭,“可不是嘛。我最愛看著忻妃明明還活著,可是她的身子卻已經被拖垮了,臟器都被憋壞了……反正是從此以後,再沒有機會懷下皇嗣來的了。”

“我真期待就那麼慢慢悠悠看著忻妃妹妹那麼絕望地、受嘲笑地活下去,我與她之間的這筆賬,便也能慢慢兒地都算完了。”

玉蕤含笑點頭,“貴妃娘娘這才叫真正的大獲全勝。唯有某個目光短淺、自以為是的人,才會好意思做了十年又十個月的渾天大美夢,這會子卻還想不明白呢。”

婉兮握住玉蕤的手,“咱們走吧,這會子永琰該跟著陸姐姐來咱們宮裡給我請安了。我啊,真真兒是有子萬事足,卻要與那再沒希望的人,費什麼口舌去呢?”

玉蕤冷笑一聲兒,“總歸受了那觀音土坑害的人,命都不長。聽說到最後,都是腸子被墜斷了,死相別提有多難看了……”玉如說著回眸盯了忻妃一眼,忍不住地笑,“忻妃娘娘等天亮了,好歹多上些妝粉去吧。不然這臉色著實太難看,就好像已經——快不行了似的。”

婉兮已經走到了暖閣的門口,聽了也跟著回眸望來,又是輕聲一笑。

“你又嚇唬忻妃了。那妝粉可也是白麵子,說不定那裡頭也藏了什麼對她不妙的東西去呢,她哪兒還敢用啊?”

玉蕤含笑跟上前來,“可不是嘛。想來皇后主子也必定不會放過她去,便未必給她吃觀音土,卻也說不定那妝粉裡早摻了旁的什麼去……哎喲,我想起來了,砒霜彷彿也是白麵子?而且砒霜混在妝粉裡,抹在人臉上,還會叫人格外地好顏色呢。”

玉蕤說著又轉頭來盯住忻妃,“我倒記著,忻妃自以為懷胎的時候兒也曾經人比花嬌來著。殊不知,用過砒霜勻臉的,那容顏啊,便也更快地就會潰爛了去。”

婉兮含笑邁出門檻去,“到時候兒,死得不僅腸穿肚爛,而且容顏盡毀……嗯,這果然是一個最好的司法去。死後必定叫皇上半點都不願想起去了。”

玉蕤也道,“沒有了皇上的顧念,死人自己倒也罷了。可憐的是還活在人間的……比如八公主啊,到時候兒皇上會不會連八公主都不想再見了?那八公主豈不太可憐?”

婉兮攜了玉蕤的手,一同出了門去。

“算了,她不會在乎這些的。因為她,不光沒胎,連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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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忻妃的寢宮,婉兮與玉蕤挽著手一同行走在天亮之前的黑暗裡。

玉蕤有些緊張地問,“姐……她能就範麼?”

婉兮倒是輕輕聳肩,“隨她。總之若她還是不肯就範,我日後也果然每日裡都多了一樁樂趣去了。只要她的心夠強韌,我又有何吝惜每日笑上一笑去呢?”

“沒想到她事到如今還要這樣兒,她臉皮可真厚!”玉蕤忍不住啐。

婉兮在幽暗裡抬起頭,望了望天上的啟明星。

“因為她出身高貴,身後便永遠都有退路。只是她忘了,若已死了,那死後縱然還有退路,卻還有什麼用去?”

婉兮回到宮中,好好兒地洗臉洗手,又用精鹽水好好兒地漱了漱口去。

天色漸亮,婉兮備好了早上的餑餑,等著語琴帶著小十五來給她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