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當年她還年輕,剛進宮的時候兒,憑著一腔銳氣,可以自己得來孩子;可是如今,早已失寵多年,即便絞盡腦汁,也只敢說能算計來皇上金風玉露一晚相逢……若只有一晚,或者幾晚,那她便得在這稀罕的機會里,生生坐下胎來才行——那便不能只依靠偶然,她手裡必須掐著能穩操的勝券才行!

那眼前這張方子,豈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更何況如今那十五阿哥已經平安送聖了去,皇上也已經將那麼要緊的五福堂都賜給了那十五阿哥去居住,隱約之間已有傳承之意——那身為十五阿哥的生母,令貴妃的地位在皇上的心裡豈不是要更加穩固了去?

此時此刻擺在她自己眼前的,已經沒有幾步路了。她若不能再豁出去一搏,那……又要靠什麼才能扳倒令貴妃去,又要如何從令貴妃那兒將皇上的恩寵給搶過來?

忻嬪深吸一口氣,一個念頭已經如熟透了的果子,終於自行從枝頭墜落,穩穩當當落在了地上。

她知道她該這麼做,她更知道她只能這麼做!

她便彎腰向前,一把攥住了祿常在的手——連同語瑟手中的那張方子,也一併都攥進了手裡。

宛若溺水、行將沒頂的人,終於捉住了一根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她已經沒得選,只能緊緊攥住。

這一年春天的時氣還是稍微有些晚了,故此皇后那拉氏親蠶禮之時,桑葉還沒長出來,這便不得不又在三月二十八日,又行一回“躬桑禮”。

躬桑禮時,那拉氏在北海的先蠶壇還是要先齋戒三天。北海的靜謐、祭壇的肅穆,叫她的心也跟著靜下來,倒是有機會將前前後後的事兒,重新再細想一回。

身在圓明園的時候兒,她的心平靜不下來。一來那十五阿哥竟然平安送了聖去,二來皇上將竟然將那地位特殊的五福堂賜給了那十五阿哥居住去——雖然這個十五阿哥才兩歲半,按理還威脅不到永璂的嫡子之位去,可是她已經越來越覺得鬧心了!

在先蠶壇肅靜了幾天,她越發覺著自己臉上的那桃花癬,似乎的確是有些蹊蹺。

儘管不願承認,這會子卻又不能不覺著,那天令貴妃的話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

行畢躬桑禮,她便沒直接回圓明園,先回宮住下,想靜兩天。

她召了塔娜和德格進來,細問她在得了桃花癬前後的日子,她自己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兒。

塔娜和德格有些猶豫,不知當講不當講,那拉氏一看兩個女子的神情,就知道這當中有事兒,這便惱了,拍著桌子叫二人必須直言。

塔娜和德格這才將那拉氏那日在皇陵地宮裡的情形,講述給了那拉氏聽。

那拉氏便呆住了。

她自己知道她那天曾經向皇上邀寵來著,她倒不覺著有錯兒,那也是她這個當皇后的合情合理應噶向皇上討的恩愛……她只是沒想到,原來她自己的情態在外人旁觀看來,是有那麼的——不堪。

那拉氏攥起拳頭,搗住心口。

“……怎麼會那樣?太醫們怎麼說?”

塔娜小心道,“太醫們都說,主子既然發了那瘢症去,便可見是內火鬱積著了。有內火鬱積,又在地宮裡陰冷,遇了寒氣去。這般內熱外冷,才會,才會……”

那拉氏緊攥拳頭,“去,給我傳太醫來,我倒要問個清楚!”

那拉氏身為中宮,自然早就明白太醫院裡的太醫都是一群什麼樣的人。故此這一番她沒叫來自己宮裡當值的太監,更沒請太醫院裡已經成了名、有了品級的那些著名的御醫去,她只囑咐塔娜去尋太醫院裡年紀輕、進宮來的資歷最淺的來。

塔娜和德格,連同翊坤宮的總管太監周德祿等幾人湊在一起一商量,便由周德祿到太醫院去,從“醫生”裡頭請了一個人來。

太醫院裡的大夫們,雖能統稱“太醫”,實則品級不同。太醫院的大夫分四個級別,第一等叫“御醫”,只有十三人,品階為七品,和縣令一個級別。

第二等稱為“吏目”,只有二十六人,八品與九品各十三人。第三等叫醫士,共二十人,“給從九品冠帶”。

第四等叫“醫生”,有三十人,無品。

在這些大夫裡,唯有御醫、吏目、醫士這三級的,才可獨立看病,可以開方子;而第四級的“醫生”,只能作為助手,不能獨立看診,也不能開方。

故此“醫生”是許多新進太醫院的所承擔的職位,這裡頭的人進宮的光景短,還沒學會其他太醫們那般的油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