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拉氏之外,還有一人心下沉重,那便是皇五子永琪。

永琪從此事中更看出皇阿瑪對令貴妃的在乎去……且已是過了這麼多年,已經不是令貴妃第一個孩子,皇阿瑪依舊還是在意如此去。

而他呢,母妃和嫡福晉都剛剛公開得罪過令貴妃去……

如今令貴妃已在貴妃之位,在後宮裡唯在皇后一人之下。而他的額娘呢,雖然也在妃位,卻是在乾隆十年封妃之後,已經十七年了,再沒挪動半分去。

甚至,九年前他母妃的四十歲千秋、第一次整壽時,皇阿瑪卻彷彿給忘了似的,沒有任何半點格外的恩賞去。

這便叫他的地位越發的微妙和尷尬起來——如今所有皇子裡,他母妃的位分最低。若說子以母貴,他便成了所有皇子裡,身份最低的一個。

而此時一眾皇子裡,承繼大位呼聲最高的,自然是嫡子永璂。他若要與嫡子拉近距離去,便不能指望母妃,反倒應該有些指望令貴妃去了。

終究若以位分,唯一能與皇后抗衡的,唯有貴妃;且貴妃自己的兒子尚且年幼,尚未種痘啊。

他這麼寵愛英媛,除了看重索綽羅家的前景之外,又何嘗不是向令貴妃示好呢?故此這些年他本人對令貴妃是敬重有加,小心尊奉……甚至,不惜曲意討好。

可惜,他這麼多年的努力,卻叫他自己的母妃和嫡福晉,聯袂給斷送了。

他一個成年皇子,便還是居住在宮裡,可卻只能白日在上書房,夜晚回兆祥所,這些都遠離內廷之外……待得他得了內廷裡的訊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他惱,他怨,可那兩個叫他上火的人,一個是他的生身母妃,一個是他的嫡福晉啊。

他又還能,怎樣呢?

偏就又在七月底,已在陝西巡撫任上的他岳父鄂弼,又向皇帝上了一道奏本。

奏本中談及各省督撫藩臬(總督、巡撫、布政使、按察使),設有養廉銀子,是為這些官員養贍家口所用。鄂弼認為,既然有這項養廉銀子,那朝廷就不用再給予各官家屬“隨糧”了(隨糧:給各地官員的“親丁口糧”,為養贍家口僕從之用)。

皇帝準其所奏,下旨“各省督撫藩臬衙門,凡有額設家口親隨馬匹餉乾等款,概行裁汰。所裁餉乾銀兩,撥充兵餉。”

鄂弼此舉便不啻硬生生從各省督撫藩臬四位大員的口中,奪下一份兒錢糧來!鄂弼這便得罪了這天下各省官職最大的四人去,倒叫所有封疆大吏都視他為公敵去!

永琪得了這個訊息,懊惱得蹲地捂住額頭。

他若想謀求儲君之位,如何能沒有前朝大臣們的支援去?可是他的親岳父,卻“幫”他將這天下各省的大員都給得罪了一個遍!

永琪何嘗不明白,鄂弼如此甘當出頭鳥,就是因為他這些年不得皇上器重。便是從前是山西巡撫,再調任卻也還是陝西巡撫,依舊只在巡撫之位上平調,多年不見升遷。

再加上鄂家如今的尷尬處境,這鄂弼便拼了老命地想要討好皇上,這便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上奏本將此事奏明。

皇帝自然是樂見其成,也會因此而誇獎鄂弼,可是此舉坑的卻是永琪。

他的這位親岳父啊,為了自己的名聲,為了能改善自己在皇上心中的處境去,這便都不替他這個女婿顧慮一二……

這般一來,他母妃與嫡福晉在後宮裡得罪了獨寵多年的令貴妃;他的親岳父又在前朝“幫”他將各地督撫大員得罪了一個遍。前朝後宮,他都只剩下了被動。

他沒福氣得來雪中送炭,一次次等來的,唯有雪上加霜。

永琪這般憂心忡忡之下,八月來了。

熱河的八月已經先京師一步,迎來了秋日的天高氣爽。經過了從閏五月以來的雨水黏膩,這般的天高氣爽,便叫人的心頭都跟著舒一口氣去。

因皇帝的萬壽便在八月裡,這便在御駕離開避暑山莊,從波羅河屯行宮處,哨鹿行圍便已然連日展開。

皇子皇孫們個個兒抖擻精神,都想在行圍之中得皇帝青睞。尤其是剛剛發生的信郡王德昭子孫不善騎射,而失去王爵承繼資格的事兒,更是給所有的皇子皇孫們敲響了警鐘。

誰都不想叫自家的王爵之位,因不善騎射之故而失去承襲資格,旁落別支去。

故此今年的皇子皇孫們便格外警醒去,人人皆上馬,誰都不想在皇上心中留下不善騎射的印象去。

這樣一來,今年行圍的競爭,便較往年更為激烈。

在去年失去行圍競射的機會之後,今年永琪的求勝之心原本最盛;可是今年卻遭逢到這樣的形勢,叫永琪也全然意外。

如今只要舉目所及,便都是皇子皇孫們各自上馬,不顧一切狠練騎射的情景……永琪雖說對自己有信心,可是也難免憂心忡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