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冷笑著盯住婉兮,“令貴妃就是會說話兒,什麼方的扁的,都能叫令貴妃給說圓嘍。”

婉兮舉袖按著唇,垂首輕輕一笑,“主子娘娘也太自謙,竟說自己方才說的是什麼‘方的扁的’,妾身可從沒這樣覺著。”

如此一說,語琴為首,穎妃、舒妃等人便都隨著笑了。

那拉氏臉上十分掛不住,冷笑一聲兒,“令貴妃又得皇子,果然是不一樣兒了。小十五剛滿月,令貴妃已經敢挑我這中宮的錯兒了。”

那拉氏的目光緩緩從愉妃面上滑過,“哎喲,我真的不敢想,等小十五週歲了,或者更大些,那令貴妃是不是就不將我放在眼裡去了?”

婉兮坐得端正,聽了那拉氏這話兒,也只是極輕極淡地笑了笑。

“主子娘娘又說笑話兒了。不管妾身如何,主子娘娘都是正宮皇后,這是皇上和皇太后的聖旨,哪兒是妾身能改變得了的。故此啊,主子娘娘又何苦在意妾身眼裡有沒有主子娘娘?”

婉兮半轉身,面朝那拉氏,嫣然而笑,“主子娘娘只需在乎,皇上和皇太后眼裡有沒有主子娘娘,才更要緊。主子娘娘您說,是不是呢?”

“你!”那拉氏一拍迎手枕,“砰”地一聲兒,聳身而起,立在紫檀腳踏上,居高臨下怒視著婉兮。

婉兮也不著急,緩緩伸手遞給玉蟬,由玉蟬扶著從容起身,循著禮數朝那拉氏屈膝一禮。

“主子娘娘請息怒,妾身當真惶恐,倒是不知道自己方才哪兒說錯了。主子娘娘如此震怒,難道說——主子娘娘壓根兒就不在乎自己是否被皇上、皇太后放在眼裡去?”

“哎喲,若是如此,那倒是妾身罪該萬死了,那妾身這便向主子娘娘請罪;待得皇上祭天回來,妾身必定親自到皇上跟前,自請重罰了去。”

那拉氏緊咬銀牙,狠狠盯著婉兮,只是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婉兮便也收回目光,淡淡垂下眼簾去,不慌不忙地道,“其實妾身的意思啊,只是想說今年無論在朝廷,還是在皇上,都是大喜之年。這樣的年頭,便自當從年頭高興到年尾來。皇上在年初進封了和貴人,在年尾又進封祿貴人,這便正是首位相扣,從頭歡喜到底呢。”

“這樣高興的年頭,舉國同慶,皇上歡喜,主子娘娘便也自當第一個陪著歡喜不是?所以啊,這會子是祿常在給主子娘娘正式行大禮參拜呢,主子娘娘也應該多笑笑,歡歡喜喜的才是。”

婉兮眸光清淺,重又挑起,漫上那拉氏的臉龐,“主子娘娘說,妾身說的是否有理?”

這世上啊,終究有一個顛撲不破的理兒:你叫大家都歡喜,那便是皆大歡喜;若你叫旁人不高興,誰又有義務也哄著你去,活該你自己便也碰一鼻子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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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不快,眾人便也並未久留,各自散了。

出了翊坤宮,語琴忙叫語瑟過來,“還不給令貴妃叩頭謝恩?今兒若不是令貴妃,你還不定要被皇后娘娘拿捏成什麼樣兒!”

今日情形,語瑟自己自也是又驚又懼,忙上前給婉兮跪倒。

婉兮輕嘆一聲,扯住了語琴,“姐姐這又是做甚?大十一月的,這地下冷得跟冰一樣兒。”

玉蕤在畔,便也含笑走過去,替婉兮將語瑟給親手扶了起來,“祿妹妹快請起來吧。我倒厚著臉皮替令貴妃主子與祿妹妹說句話兒:這世間最不能割斷的,就是親族血緣,祿妹妹與慶妃姐姐啊,便怎麼都是姐妹一家親。”

“憑慶妃姐姐與令貴妃主子這些年的情分,只要你祿貴人是慶妃姐姐的妹子,那令貴妃主子必定也當成自己的妹子一樣地看待。不管在誰面前,就算方才是皇后主子面前,令貴妃主子是一定會凡事都護著你的。”

語瑟用力點頭,“小妾明白了,多謝瑞姐姐提點。”

婉兮親自走過來,握了握語瑟的手,“不管怎樣,這終究是好事兒。你現在再不是官女子,而是皇上正正經經的祿常在,是宮裡的小主了。”

語瑟面頰上便也浮起了紅暈來,“……從小家裡便有這樣的盼望。可我總沒想到,這一天竟然當真來了;而且,來得這樣突然,便連事先都沒有半點兒的徵兆去。”

婉兮卻笑了,“怎麼沒有徵兆?皇上既然能挑你進宮來,那就是徵兆。你參加的雖然是內務府的使女挑選,今年皇上忙著祭陵,沒有親自去看;可是挑中記名的排單,內務府也是呈給皇上的。皇上都記得你的小名兒,那便等於是皇上挑中了你的。”

“若此,這一切便在那一刻已經有了徵兆。要不,皇上又怎麼會挑你進宮來,又怎麼會將你放到你姐姐身邊兒去呢?”

長街裡風打著旋兒地切割著人臉,大家都不敢久留,尤其婉兮月子剛滿,不敢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