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座中西融和的樓,這樣一個‘方外觀’的名兒,豈不正是最適合為和貴人供神、禮拜之所?”

玉蕤真是心悅誠服,只點頭而笑,旁的都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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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立在方外觀前觀看景緻,皇太后則直接走上了樓前青銅白石的西洋雕塑樣式的平橋去。皇帝這便回眸,朝婉兮這邊兒看來。

婉兮卻跟玉蕤說得專心,半天都沒看見皇帝在橋上看她。皇帝這便尋了個由頭,辭了皇太后,轉身朝婉兮走來。

走到近處,方佯怒地哼了聲兒,“說什麼呢這麼熱鬧,連看都不看爺一眼?”

婉兮卻故意含笑不語。皇上自己還沒公開的事兒,她才不搶先給說漏了呢。

皇帝無奈,便吩咐玉蕤,“你說。”

玉蕤忙蹲身,不敢隱瞞,這才緩緩道,“……令主子是說,這西洋樓卻配著供神敬天才能用的藍瓦,又是重簷的屋頂;再加上‘方外觀’的名兒取得真好。故此,這個地方兒倒合該最合適和貴人供神禮拜之用。”

玉蕤便是直接說了,卻也小心壓低了音量去。

皇帝聽得長眉倏然而揚,盯住了婉兮,一雙黑瞳不由得光芒流溢。

“……你個小蹄子!”

婉兮只含笑走到皇帝身邊,悄然在皇帝手臂外側依偎了一下兒,“奴才心下只佩服爺,怎麼能選到這麼好的地方兒,真是再貼切也不過了。”

玉蕤便也含笑道,“令主子早就曾與和貴人說過,這裡雖然是京師,與她家鄉山水迢遠,可是這宮裡卻一樣會成為和貴人的家。因為皇上不會叫和貴人孤身一人、身處陌生,皇上時刻會將和貴人掛在心上。”

皇帝便笑了,輕哼一聲兒,“瑞貴人,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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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忽然說了這麼句話,婉兮和玉蕤都愣了一下兒,都以為是皇上冷不丁說錯了,倒不知如何作答。

皇帝盯著玉蕤,不由得又是輕輕一笑,“朕再說一遍,起來吧——瑞貴人。”

玉蕤這才倏然抬頭,臉已是都紅透了。睜大了一雙眼,驚喜又有些茫然地趕緊望向婉兮去。

婉兮也歡喜得險些哽咽了,連忙親自上前兒扶起玉蕤來。低聲道,“傻丫頭,還不明白麼?”

皇帝聲音不大,可還是有人聽見了。這訊息便迅速傳開,少頃陪在皇太后身邊兒的那拉氏也聽見了,她不由得一愣。

雖然方才剛被皇上那般明裡暗裡指叱了一番,那拉氏本想小心翼翼,可是怎麼冷不防聽見這個訊息,她還是有些按捺不住。

那拉氏還是舍了皇太后,繃著臉朝皇帝這邊兒走過來,面上冷冷笑著,“方才倒聽奴才們說了句錯話兒,說什麼‘瑞貴人’。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是永壽宮的瑞常在,什麼時候兒成了貴人了?”

“若皇上有賜封,怎麼都會知會我一聲兒的。好歹我是中宮皇后,這後宮裡的進封,一應份例、陳設、衣冠都得改,哪樣兒不得我用了中宮的印寶之後,才能正式行文給內務府去?”

“故此我都不知道的,那便必定是他們聽錯了,說錯了,壓根兒就沒有這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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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如此氣急敗壞,皇帝依舊輕笑吟吟,半垂眼簾,含笑認真聽完。

“哎喲,皇后是來提醒朕,說錯話了?”

那拉氏心口劇烈起伏——她最煩皇上這個樣兒,尤其是對她這個樣兒!

當著眾人,她卻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極力剋制,“君無戲言,妾身自然不敢說皇上說錯了;妾身只是提醒皇上一聲兒,也免得瑞常在自己也給誤會了。”

那拉氏說著,勉力朝玉蕤一笑,“瑞常在必定也能體諒皇上,必定不會誤會的。瑞常在畢竟在宮裡伺候這麼多年了,對宮裡的規矩早都明白——瑞常在是去年閏六月才賜封瑞常在的,到如今才剛一年,怎麼就晉為貴人了呢?”

“按著宮裡的規矩,便是後宮進封,必定也要有緣由。或者是遇喜了,或者是趕上皇太后聖壽、國之大喜。可是瑞常在一沒遇喜,此時也才六月,距離皇上萬壽節、皇太后聖壽節,還都遠著呢。這便怎麼都沒有理由,剛一年就進封了。”

“瑞常在,你自己說,是不是啊?”

玉蕤倒是淡然一笑,深蹲行禮,“不管是官女子索綽羅氏,還是‘學規矩石女子’,又或者是瑞常在、瑞貴人……奴才都永遠是皇上、皇后主子、令貴妃主子的奴才。奴才但憑皇上做主就是。”

皇帝含笑點頭,“說得好。朕就喜歡瑞貴人你這樣兒的澹泊之心。不愧是永壽宮裡長大的,不愧在你令主子位下學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