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心下略微平定。雖說多貴人的孩子沒了,可是回部平定在即——於私有悲,於國卻是大喜。

或許一個國、一個家、一個人的命運都是這樣,永遠是禍福相依;端看自己的一顆心如何兩廂平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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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婉兮生辰四天後,即九月十三日,從木蘭圍場回到了避暑山莊。

在避暑山莊期間,皇帝又連下諭旨,命阿桂往阿克蘇管理,又進封“哈密回王”玉素布,為貝勒。

在此期間,皇帝曾擔心大小和卓兄弟逃入“浩罕國”,曾傳檄書給該國可汗。“浩罕國”可汗額爾德尼伯克,派使呈書,願意歸順大清。“我等情願投誠。布哈爾以東,我等二十一萬人,皆為臣僕。”

皇帝命額爾德尼伯克等,或者親自入京覲見,或者遣子弟進京覲見。皇帝同時賞其綵緞各二端、大小荷包各一對。待其入京之際,一體加以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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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這些國務,皇帝九月十六日,即奉皇太后自避暑山莊迴鑾。

訊息傳回京來,婉兮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皇上已經迴鑾而來,路上不過數日,必定在她臨盆之前。

若此她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等皇上歸來,便什麼都不再用她懸著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的緣故,從這一日起,婉兮便覺得全身疲乏,食慾不振。每日裡懨懨地只想睡覺,便連吃一口飯的精神都沒有,只胡亂吃兩口便又納頭繼續睡。

見了婉兮如此,玉蕤和楊氏雖說有些懸心,但是終究是婉兮已經到了臨盆之前——這時候兒,身為母親的會本能積攢力量,多休息,只為臨盆那一刻的搏命呢,倒也是說得通的。故此玉蕤和楊氏也並未格外在意去。

婉兮自管昏昏沉沉地睡,睡得多了,便會偶然分不清了夢境與現實的區隔去。

或許是心下太希望,故此好幾次在夢裡彷彿自己起了身,已是身輕如燕,抱著大紅氆氌毯包著的孩兒,到圓明園大門外去迎接皇上。

她清楚地看見皇上眉眼含笑走上前來,擁住她,也擁住他們的孩子。

可是夢每一次都在她含笑向皇上開啟那氆氌毯子,想叫皇上看一眼他們孩子的時候兒,戛然而止。

她醒來後,能清楚地記得那氆氌毯上葡萄連綿的紋樣兒,卻怎麼都記不起那孩子的面容來。

她自己想想也是苦笑——孩子還沒生下來呢,她可不是看不清那孩子的容顏麼?

而那氆氌毯子上,之所以記得清楚是葡萄的紋樣兒,還不是因為回部盛產葡萄;那大紅又是喜慶,寓意皇上回來了,她的孩子平安落地兒了,回部也徹底平定了。

若得這樣雙喜臨門,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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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二日,己巳日,皇帝終於回到圓明園。(九月初一是戊申日,己巳日是二十二。所以儘管今年是令妃掉了孩子,皇帝已是提前趕回來了,不是一個人孤苦伶仃掉的哈~)

皇帝一至圓明園,便先來看婉兮。

皇帝迴鑾,原本六宮都要去跪迎皇上、皇后。可是今兒婉兮依舊是睏倦疲累,便是已經強打精神梳妝打扮了,可是坐在那兒等著皇上來的時候兒,還是歪在炕罩上睡著了。

皇帝走進來,看她安詳睡著的模樣兒,便也忍不住笑。

終究是要臨盆了,多睡一會子也是好的,到臨盆那日,總得好幾天白天黑夜都沒得睡呢。

玉蕤含笑給皇帝請安,輕聲道,“……皇上稍坐,奴才去叫醒主子。”

皇帝卻搖頭,“叫她睡吧,朕坐這兒看看她就行。”

玉蕤含笑垂首,便也退了出去。

暖閣裡,已是用了炭火。那牆裡和地面都是中空的,炭火的熱乎氣兒將小暖閣給燒得暖洋洋的。皇帝便坐在對面炕上,含笑端詳著婉兮的睡容。

這樣車馬勞頓而歸,又看她睡得安詳,皇帝自己都忍不住困了。

南邊的炕是坐炕,沒有炕罩,皇帝連個靠的都沒有。這便盤腿上炕,額頭抵著牆,這便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