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也是嘆口氣,“是啊~~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在咱們大清後宮裡,總是有些特殊的。終究當年太宗皇帝的五宮大福晉,‘東大福晉’宸妃、‘西大福晉’貴妃、‘東側福晉’淑妃,都是三十歲左右才進的宮。尤其是後兩位,進宮來的時候兒也都是給林丹汗生過孩子的……”

“故此即便多貴人進宮已是三十歲,又曾是哈薩克錫喇的妻子,可終究咱們大清後宮有過這樣的先例,她便是進封到貴妃,都是不違反祖宗規矩的。”

三丹蹙眉,“……所以說啊。主子,此次咱們不能不防。若叫多貴人這個孩子生下來,那將來她的位分,怕是不止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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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皇帝奉皇太后聖駕,從避暑山莊起鑾,赴木蘭圍場。

這日,愉妃也收到了永琪從熱河寫回來的書信。請安之後,便是請愉妃“著意照料”英媛。

按說英媛是六月十三沒的孩子,到今日已是足足兩個月過去了,身子早已養好了。永琪還要從熱河這樣寫信回來叫她照料,愉妃垂首微一思忖,便也是明白了兒子的心意。

——兒子已是有了輕重選擇。

身為皇子,又已成年,這會子對後宅妻妾的感情,便已經不僅僅是個人私事,更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和未來思量。

愉妃將書信放在一邊兒,嘆一口氣。

也是,那西林覺羅氏雖說是嫡福晉,父親是鄂弼,官至山西巡撫、西安將軍;母親是公爵哈達哈之女……父母兩方都是滿洲勳貴之家,身份足以匹配皇子。

可是此時鄂家的處境尷尬,而哈達哈也因罪奪爵……兩家都成了罪臣之家。

故此永琪有這麼個嫡福晉啊,心下頗是有些計較。成婚以來,永琪更願意與兩個出身包衣的使女英媛、胡氏在一處,卻少與嫡福晉過夜,才會使兩個使女先後有了孩子,反倒是身為嫡福晉的,沒有半點動靜。

而身為皇子,又自然要靠自己的內眷來與後宮交通。嫡福晉的堂姐進宮多年依舊只是個常在,這些年連個封號都沒有,依舊只以家族姓氏,為“鄂常在”;而英媛的兒子雖然夭折,可是她的堂姐玉蕤初封就是常在,且得了“瑞”這麼個金貴的封號去。

從位分上來說,玉蕤已經與鄂常在持平;若再論上封號,玉蕤便已經超過了鄂常在去。

更何況,玉蕤背後還有個如今在後宮風頭無可匹敵的令妃呢!

兒子在那鄂氏和英媛當中,雖說英媛出身包衣,這會子只能是個格格,連請側的資格都沒有;可是兒子還是會選英媛。

兒子已經選好了,愉妃便也自然明白,自己該如何配合兒子去。

愉妃便吩咐三丹,“……八月節項多,又是中秋,又是皇上的萬壽的。前些日子我身子有些不好,又顧著多貴人,忙得都忘了給永琪的內眷們派下節禮去。你去看看咱們庫房裡,挑些適合賞給她們的,列個單子來吧。”

三丹按著大致的規矩,平衡了幾位的身份去,開列了詳單呈給愉妃。

那詳單上,自然是嫡福晉鄂氏為頭一份兒。禮也最多、最金貴。

愉妃瞧著,卻抓過筆來更改。

更改罷了,三丹往內一瞧,已是瞠目。

英媛不是側福晉,只是個包衣出身的格格,身份比嫡福晉差了好幾級去。可是愉妃更改過後,英媛所得的節禮的數目上,竟然只比嫡福晉鄂氏少了一件兒鈿子頭面去。

愉妃尤感不足,又從自己的手腕上,捋下一串兒老檀香的手珠兒來,擱進托盤裡,抬眸望住三丹,“……這樣兒給英媛格格送去便罷,不必記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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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和五阿哥皆不在京中,五阿哥的幾位妻妾也難免寂寞,在後宮有親的,這便也都以請安為由,從宮裡到園子來散散。

鄂氏和英媛一起來園子,兩人都是先給愉妃請安,之後便各自到自己姐姐那邊兒去問安。

鄂氏到了鄂常在眼前兒,便有些沒忍住,委委屈屈將她與英媛在婆婆面前兒的親疏遠近的差別情形給說了。

“按說我才是嫡福晉,是母妃她正正經經的兒媳婦兒;可是瞧著那模樣兒,母妃倒像是將那英媛給當成親兒媳了……我這在畔坐著,心下跟百爪兒撓著似的。”

鄂常在忍著心下的驚跳,也只是勸,“興許只是因為那英媛剛失了孩子吧。”

鄂氏難過搖頭,“若說因為孩子的緣故,那母妃怎又並未對那胡氏高看一眼去?英媛的孩子已經沒了,胡氏的肚子裡卻還穩穩當當懷著一個呢!失去的孩子,與即將出世的孩子,哪個更金貴些,這還用比麼?”

妹子的悲憤,在鄂常在的心底,與過去這些年的委屈,共振迴響成了一片。

那聲息,在心底轟隆不絕,四壁回聲,越來越磅礴。

“是啊……我也不明白,我們鄂家的女人,究竟是犯了什麼錯兒,憑什麼在自己夫家就這麼不受人待見!”

“原本以為,這後宮裡唯有我一個失寵若此,被人當作草芥,倒也罷了。終究我阿瑪被皇上賜了自盡,我在宮裡抬不起頭來,也是有的;可是妹子你,好歹這會子叔叔也是封疆大吏,你被皇上挑了給皇子做嫡福晉的,這身份便怎麼都該貴重了!”

“……五阿哥和你婆婆,卻又憑什麼也要這樣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