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鬆開手,推一把玉葉,“快去知會人。叫玉蕤陪著我!”

玉葉這才轉身就撒腿跑了出去,玉蕤小心扶著婉兮,緊張得滿頭是汗。

“……主子,可要起身,上炕躺下?”

婉兮按住她的手,“我總覺著這時候不能擅動。先坐著吧,終究還是大七月的,地上也不涼。”

玉蕤望住婉兮——這一刻的婉兮已是滿頭汗下,髮絲都被汗水洇溼。

玉蕤的眼淚都快跌出來了,便緊緊握著婉兮的手,輕聲問,“主子,疼了,是麼?”

婉兮大口大口地吸氣,卻努力鎮定地朝玉蕤微笑。

“不怕。這世上哪個當額孃的,沒經歷過這些呢?一世母子緣分,若連這樣的疼都沒疼過的話,豈不是母子的緣分便有些太淺薄了去?”

玉蕤只能用力攥著婉兮的手,真想替婉兮分擔,卻這會子毫無經驗,什麼都分擔不了。

“主子……剛剛究竟怎麼了?趁著守月大夫和守月姥姥們還沒來,主子先給奴才一個示下。”

婉兮悄然轉眸望住自己的鞋。

玉蕤心下一動,忙褪下婉兮的鞋來。伸手進去仔細摸那鞋幫、鞋底。

“別動!”

婉兮忍著劇痛,想要喝止玉蕤,卻還是晚了一步。

玉蕤的手觸到了尖銳的東西,因毫無防備,指尖兒竟被刺出血來!

玉蕤一驚,也顧不得什麼了,兩手生生起了蠻力,竟然將那隻鞋給活活扯開!

——鞋底上,竟聳出一根針尖來!

玉蕤又驚又痛,忍不住落下淚來,“主子是被這針給扎著了,這才受了驚嚇?!”

婉兮點頭,卻已是疼得說不出話來。

玉蕤只得暫且將那隻鞋收到一邊,起身奔到殿門口去,著急地喊,“姥姥們來了沒?御醫來了沒?快些,老天啊,求您老人家千萬保佑主子和小主子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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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九洲清晏,還沒安置,還在與傅恆進行“晚面”。

這一年來,傅恆身邊多了個人——軍機處新從內閣中書裡選拔來的軍機章京——趙翼。

天子與領班軍機大臣之間的召見,許多重大之事便在這面見之時定奪下來。許多時候,諭旨便要立即擬就。

故此傅恆每日晚面,身邊都要帶軍機章京,或者軍機處擅長文筆的同僚。

從前傅恆最為倚重的“筆桿子”是汪由敦,只是如今汪由敦另有任用;傅恆便向汪由敦提起了趙翼這個人。

因彼時趙翼曾經在汪由敦幕署,與汪由敦又有師生之誼,故此傅恆向汪由敦問起趙翼來,自是最正常不過。

而汪由敦又極愛重趙翼之才,這便向傅恒大力推薦趙翼。

這一年,軍機處從內閣中書中選拔軍機章京,趙翼順利中選。

趙翼從此便取代了汪由敦,成為傅恆軍機事務中不可缺少的“筆桿子”。傅恆每日與皇帝晚面,皆由趙翼相陪。一旦有漢文的諭旨、文書需要起草,趙翼能立即伏地便書,每每文不加點、一氣呵成,叫傅恆越發倚重。

今晚君臣兩人正在議事,趙翼伏地握著墨筆等著擬就文書……忽然李玉便衝進來。

身為太監,是絕不準在皇帝召見大臣的時候,擅自邁進門檻來的。李玉伺候了皇帝三十年,何曾如此不顧莽撞過。

皇帝便自知有事,這便騰地站起身來,只盯著李玉,“可是你令主子有事?”

李玉年歲終究大了,這一惶急,竟是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