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沈輕舟還不知城中嚴重缺糧的事情,因為每日端到她面前的都同平常無異,直到她在街上看到一個孩子一直在哪喝水。

才知城中許多人,都已經連續幾日沒有吃過飯,只能喝水飽腹她這才知道。

可是士兵和百姓們都通通瞞著她,他們寧願自己吃不飽穿不暖,也不願讓她知道。

看著他們悄悄一個個挖草根吃,嘴上抹油的騙她,沈輕舟心中不是滋味。

她爬上了曾經最喜歡上的瞭望塔,看著眼下的楓歌城,以及廣闊無垠的蒼茫,天地之大可是她卻連半個援軍都無從所尋。

國未破,家卻無,忙碌半生,卻只換得個亂臣賊子之名,造就自己的是他們,拋棄自己的也是他們,她拿命想要報效朝廷,可結果卻被驅逐流放,她覺著曾經所有的信念和壯志,就像一個無比滑稽的笑話,她不得不承認,曾經她那奉為真諦的信仰,是錯的……

沈輕舟失魂落魄的,來到了沈酬勤的墓前,一個人痴痴立於墓前,吹了半夜的風,最後她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

她伸手放在了他的墓前,深深嘆了一氣,語重心長道,“爹孃,女兒不孝,可能沒法替你們報仇了,我不能讓全城的人同我陪葬,更不能讓常伯伯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家已經為了我們失去一個兒子了……”

沈輕舟在墓前驟然跪下,重重的磕下了一個頭,遲遲磕在地上不起身,她的內心自然是不甘的,明明自己還是有機會同仇家一決高下,可是這是她犯下的錯。

自己的錯,自己承擔,她不需要任何人寬恕,這才是她……

婉兮葬在沈家祖地中。

她在墓前立下了一塊石塊,然後跪坐於前,不眠不休的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在上面刻字。

“殿下,我覺得,您就應該斬斷常勝男他們的手丟去,這樣豈不更有威懾?”左隨建議。

蕭定謀卻搖了頭,有些不忍道,“那些人畢竟也還是我漠北子民,我只想要沈輕舟的命而已,能少傷一人便少一人吧。”

“李城怎麼樣了?”蕭定謀問起。

左隨無奈道,“自那日後,就跟傻了一樣,呆坐著飯也不吃。”

“叫幾個兵,把他先弄回去。”蕭定謀吩咐了句。

左隨點頭領命。

“主公!”士兵跑到沈輕舟身後稟告,“蕭定謀的人又來叫囂,說若明日您再不出城投降,就於陣前斬殺常二將軍等人,並進攻楓歌城。”

沈輕舟沒有說話,繼續刻著。

常義示意那人先退下。

到了第二日,蕭定謀帶著龐大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常義從城上回到了沈輕舟身邊。

沈輕舟忽開口,問,“蕭定謀帶人來了?”

“是。”常義回。

“大概多少人?”沈輕舟面無表情的繼續問。

常義回,“大抵一萬。”

“一萬。”沈輕舟苦笑了一聲,言,“這次,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主公放心,我等定誓死守護您和楓歌城。”常義視死如歸道。

沈輕舟沒有說話,只是吹走了石上的碎屑,上面出現了“蕭婉兮之墓”五個大字,字上還沾著血跡。

她滿意的蒼白一笑。

然後轉身看向一臉憔悴的常義,突然她朝他跪了下去。

“主公!”常義頓感驚訝,忙道,“您這是何意?快些請起!”

沈輕舟不願起,仰頭同他說,“常伯伯,我很感激您,在沈家軍如此境地,還能不離不棄,往後我就把沈家軍交給您了,勞您替我每年在父母墓前儘儘孝。”

說著她取下了腰間的令牌遞給了他。

常義明白了她的意思,趕緊拒絕道,“不可,這絕對不可!主公,您這要是一去,必定凶多吉少啊!”

“可若我不降,勝男和兄弟們,以及城中的百姓都得一死。”沈輕舟道,“我不想再讓無辜之人,而為我喪命。”

趙伯伯死了,婉兮也死了,她實在不想看到,這世間還關心自己的人,一個個因為自己而離去,她已經很虧欠父母家人了,她不想再虧更多的性命。

她心中想著不要連累任何人,可其實她已經連累了無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