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邊響起嘹亮的號子,數十名縴夫光著腳,踩在冰冷河灘上吃力地拉動一艘漕船。

“沈大人!”

來者是沈廷揚,朱琳澤迎了上去,沈廷揚來的這麼著急,肯定是運送糧米來了,賑濟疫民的糧倉朱琳澤有去看過幾眼,乾淨的連老鼠都沒有。

“國事艱難,我捨下我這張老臉,也才從史兵部那裡求來這兩千石糧米,還是史兵部專門騰出來的軍糧,要是此番不能控制住時疫,沈某也沒臉再見史兵部。”沈廷揚向朱琳澤大倒苦水。

對於四千人而言兩千石的糧米確實少了,四千多疫民就是四千張吃飯的嘴。兩千石的糧食,也只夠他們勉強吃三個多月。

“兩個月內若是沒能控制住時疫,我也沒臉去見二祖列宗。”朱琳澤邊走邊說道。

“世子能憑一張嘴從魏國公那裡拿來兩千畝地,本官相信世子也能在兩個月內消了南京城的這時疫。”

“這時疫豈是憑我一張嘴能說治好就治好的。”

“別怪本官沒提醒你,魏國公是三朝老臣,兩度出任南京守備,他還是識大體的,不會為這區區兩千多畝的地和你計較,但魏國公公子在南京城風評一向欠佳。”

“若想做實事,哪有不得罪人的,這點沈大人應該比我清楚。沈大人當年為重開海漕,可是將漕運系統內以督漕侍郎朱大人為首的大小漕官都得罪了個遍。

我今日的境況有如沈大人當年上《海運疏》之時,大人當年如此艱難都挺了過來,我相信我也能挺過來。

聽說京師的疫情要遠比南京嚴重,若能控制住南京城的時疫,總結防疫經驗,交由沈大人,沈大人再起草一份《防疫疏》上疏皇上,於國於民也是一大幸事。”

這時候京師城的鼠疫遠比南京要嚴重,記憶中到了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圍困京師的時候,因為鼠疫橫行,京師能夠上城牆守城計程車兵只有十之二三,可見京師鼠疫的嚴重程度。

朱琳澤的這番話沈廷揚感同身受,當年他還是中書舍人,上《海運疏》的時候,面對的情況和朱琳澤差不多,他甚至直接在朝堂上和負責運河漕運的朱大典吵了起來。要想做實事,哪裡有不得罪人的。

“真能控制住時疫,那也是世子的功勞,沈某豈能與世子爭功。”

朱琳澤能想到總結南京的防疫經驗上疏朝廷,給京師防疫提供思路,這是沈廷揚沒有想到的,他看向這個未及弱冠的年輕世子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分敬意。

“什麼爭不爭功的。”朱琳澤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我是宗藩子弟,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沈廷揚是聰明人,明白朱琳澤是什麼意思,只是朱琳澤年紀輕輕就能悟出這一層屬實難得。

朱琳澤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而不是功勞,在汝寧立下的軍功他可以讓給左良玉,王虎臣。要是防疫成功,將防疫的功勞讓給沈廷揚和祁逢吉也未嘗不可。

祁逢吉雖然寂寂無名,在青史上沒有留下太多的記載。但這沈廷揚卻是個幹實事的,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

“世子年紀輕輕就能有這番見地,令人欽佩。”沈廷揚臉色肅然,朝朱琳澤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