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紅葉一時語塞,眼睛瞪得老大,心裡想著,程曳這個渾俗和光的無用之人,連生下來的女兒也隨她爹這般吃裡扒外,碌碌無能,還拖人後腿。

含光子雙眼微閉,雙手縛於背後,泰然自若道:“聽宮婢回稟說,昨日程小姐是奉了紅葉夫人之命前去浴仙池勸說,方化解了這宗七顛八倒,雜亂無序的公案。老夫還以為是紅葉夫人心如太虛真境,風光月霽,有意以智化解小輩騷亂,寬宏開通,有容人之量,故而便由得夫人之意,一笑泯之,不予追究。怎的?難道此舉並非夫人之意......”含光子作出一副難以置信,猶疑地神色,蹙眉再問道:“難不成說......是程小姐擅自......”

“不!的確是我讓緋緋傳話的......”欒紅葉立刻應承下來,不好再與這個辯口利辭的耄耋老頭喋喋不休。

“那就好。老夫想嘛,夫人教養之女又怎會忤逆尊長。假傳夫人之言,那便應視同大逆不道,亦需受懲處。既是紅葉夫人休休有容,寬以待人的美意,老夫是不是理應玉成其美,何必傷神費力。”含光子裝瘋賣傻,明知故問。

欒紅葉自覺下不來臺,但含光子又似給自己搭了一個紙糊的臺階,尷尬得很,自己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畢竟聽及方才對話之人皆是心知肚明。

眾位掌門尊長們原先還一臉“洗耳恭聽”之態,甚至還有幾人在紅葉夫人言說之時給予附和。可僅一瞬間,又皆變得蔽聰塞明,置若罔聞,一個個裝聾作啞,只顧行道。

眾人都知道,?華不好惹,含光子亦不能惹。

好在辟雍殿並沒有太遠,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也便走到殿前,眾人轉身回望,等待著身後弟子們跟隨而來。

只有婁鷸一人不發一言,拭目傾耳,一邊傾耳細聽著欒紅葉話中說辭,分析著未知厲害,一邊過目端詳,審視打量著婁嫄有意遮掩的面龐摑傷。

婁鷸亦是個見多識廣,老於世故之人,今日含光子所為與欒紅葉所言句句針對閬風而來,怕是別有用心。

更令婁鷸糟心的還是婁嫄之傷,如今婁嫄嫁到洪涯派,又身處?鼓學宮之中,能掌摑、敢掌摑婁嫄之人一目瞭然。

可婁嫄今日魂不守舍,六神無主。

婁鷸知道她絕不會只因摑傷所致,畢竟婁嫄和婁皋都是婁鷸親看著長大了,他們的心思婁鷸還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婁嫄一定揹負了極為深重之心事,還是得尋機同她聊聊,或許能有所開解。

還有一個人也引起了婁鷸的注意,雖說每屆?鼓盟會都會有些江湖中新興門派赴會,總會有些陌生面孔在,可像君山派掌門褚君山這般修仙習道,竟能將自己的身體養至殘敗醜陋、慘不忍睹的,確實極為罕見,甚至說聞所未聞。

看褚君山的樣子像是與?華派極為相熟,欒青山也甚是待見其人,不知有何無可比擬的高明之處。

......

辟雍殿氣度恢弘,包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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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懸掛九龍鬥匾,四角以攢尖重簷頂,又以金色琉璃瓦覆蓋,上有鎏金寶珠。

恰逢?鼓盟會之際,已被宮婢們擦拭得一塵不染,煥然如新,完全看不出時間留下的痕跡。

眾弟子們像先前獻殿前那般次序站立,靜待啟盟儀式的開始,可是卻見水池玉橋之上,欒青山不時舉首前眺,像是等待著什麼。

眾弟子們雖有好奇不解,但有了聿沛馠的教訓,都忌憚著含光子懷中的掌中芥,誰也不敢含混嘟囔。

日近午時,烈日金波,噴薄而出,地磚被炙烤得滾燙,環繞辟雍殿前的池水都似沸騰起來,蒸得人面板髮燙,汗流如注。

眼見太陽越來越毒辣,不時便有幾個身體纖弱的女弟子們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弟子中不時傳來嘟嘟囔囔的抱怨,有的弟子即便先前隱忍不發,過後少不得亦嘖有煩言。

聿沛馠抬頭忘了一眼掌門尊長們所站立的廊下陰影下,哪知烈日高懸,一時眼神渙散,眼前發花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聿沛馠一煩躁必出怨詞詈語,只聽他心煩意亂道:“究竟等什麼啊,祭祀看吉時也就罷了,怎的一個啟盟受教的儀式還這麼繁瑣。那些個掌門尊長倒是站在蔭庇下陰涼愜意,放任咱們這些晚輩後生受此煉獄。”

聿沛馠的話音剛落,下巴有汗珠滴落在磚石上,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聿沛馠氣急敗壞道:“你們瞧瞧,這也太誇張了吧,我不管,再過一刻若是還是眼前這般,我便御劍回閬風山了。你們都走不走?”

說著,聿沛馠微微斜視身側同門,穆遙兲亦是滿頭大汗,卻是儀風不減。

穆遙兲蹙著眉頭嗔責聿沛馠道:“能忍自安!”

聿沛馠默嘆一聲:“你可真能委曲求全。”

聿沛馠再看秦寰宇,反被秦寰宇的樣子嚇了一跳。

秦寰宇風恬浪靜,海波不驚,好似頭頂這一輪滾燙的火球跟他一點關係頭沒有。

秦寰宇一臉漠然的模樣,連一滴汗都未滲出,巋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