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人來醫,是沒希望的,若是我來醫,用不了一個月,便可以恢復正常,”說著,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夙弦一眼,“關鍵,還要看大小姐想讓他恢復到何種程度。”

夙弦笑了,和聰明人說話,真的是很省心。

她絲毫沒懷疑江離的話,從上次江離能輕而易舉地破了夙綾的局,就能看出此人在醫道上涉獵極廣。

“命,一定要給我保住,至於腿,我們夙閥可沒那麼多名貴藥材給他醫治,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也不錯。不過,這件事,暫時就別讓旁人知道了,萬一楚洛傷心過度,一下子氣死了,這責任,我可擔不起”

前世她被楚落和夙綾害得不能生育,又哭瞎了眼,如今既然夙綾也損了身子,那麼楚洛又憑什麼全須全尾的呢?

“好,大小姐既然吩咐了,莫敢不從。”江離頷首道。

他這般風輕雲淡的的態度,倒是讓夙弦側目,“你,就不覺得我惡毒?”

江離卻並沒有直接回到她的話,反而徑自走到她身旁坐下,勾起了琴絃。

“你做什麼?琴絃已經斷了,這琴,不能用了。”夙弦的語氣頗有些遺憾,這綠綺陪了她好多年了。

“誰說琴絃斷了,琴就不能用了?”江離反問。

夙弦語塞,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這人是在抬槓?

可下一刻,她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熟悉的琴聲在竹林中緩緩響起,這是她方才彈奏的《四季謠》的春季篇。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一段段優美的旋律自他的指尖傾瀉而出,從最開始的懵懂純真,到熱烈奔放,再到寧靜舒緩,歸於平淡、安樂。

這是《四季謠》,卻又分明不是《四季謠》,前兩章春季和夏季,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後面的秋季和冬季,原本的曲子是落寞蕭瑟,直至最後歸於虛無,而不是江離手中,那歲月靜好的安逸。

“你以前,也學過這首曲子?”夙弦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首曲子,並不是男子彈奏,它描述的,是閨中少女的情思。

春,代表豆蔻之年,桃花樹下的一見傾心,懵懂純真而青澀的愛戀;夏,則是漸入佳境,愛意漸濃,熾熱而爛漫;秋,是熱戀過後逐漸歸於平淡,二人之間的感情,如漸漸枯萎的落葉,有了落寞和酸澀;冬,愛人徹底變心,厭棄了少女,少女的愛走向死亡,被紛飛的大雪一點點地覆蓋、埋葬。

記得當時學這首曲子的時候,樂師曾感慨,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要守好自己的心,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守好自己的心嗎?可前世,她還未來得及動心,心就已經死了。

“我從前沒聽過,但我母親極善音律,我天生便對音律很敏感,所以只要聽過一遍,也就會了。”

江離側過頭,看向身旁與他並肩撫琴的少女,月色下,少女的臉籠在朦朧的光華之中,有些看不真切。

他突然有一瞬間的恍惚,終於想起來,那日在燈光下,看到她的側臉,自己為什麼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的側臉,竟然和記憶中的母親,那樣像……

這,是他的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