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沒錯。許奉賢這封震驚朝野的整飭兩淮鹽政的摺子,表面是他們石鼓學派的主張,實際上裝的卻是王門明社討論已久的定略。”

黃彥章大吃一驚,“老師,你是說石鼓學派跟王門...”

“天下之勢,分久必合。我們公安一派,跟尚公的杏城一門合流;南城學派改名同德會,與明社和覃北斗的秦嶺一派左右結盟。石鼓學派在鄭閣老致仕後,也在勵志求變。”

“老師,我聽說許奉賢的舅舅,就是豫章藩臺於大人?”

“沒錯,沈首輔的高徒於廣道就是許遇仙的舅舅,還是他的開蒙老師。石鼓學派在前陳朝鼎盛一時,出過五位狀元,六位宰輔相公。前盛朝日漸沒落,不復盛況。後來於廣道帶著石鼓學派,暫時依附在沈門翼下。”

“老師,石鼓學派與明社結盟,沈首輔知曉嗎?”

“肯定知曉。這隻老狐狸,早早地開始謀劃退路了。我還聽人說,東海商會與閩海商會要合流了。”

“老師,這可是大事啊。”

“是大事。我朝海貿,東海商會佔四成,越秀西關商會佔三成,閩海商會佔兩成,其餘合佔一成。東海與閩海合流,子明,你說誰最著急?”

“回老師的話,肯定是嶺南的西關商會。東海商會和閩海商會合流,我朝海面上,幾乎無敵手了。下一步肯定是擠壓搶奪西關商會的生意。”

黃彥章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老師,這裡面是岑益之弄的手腳?”

“沒有閩海商會源源不斷的銀子,石鼓書院能養得起那麼多名士?能送那麼多才俊去應試?而東海商會,我們現在都明瞭,背後連著明社。”

洪中貫看著虛處,目光深邃,彷彿看到遠在東南那些人的一舉一動,

“沒有天大的好處,兩家坐不到一起來。看這做事風格,應該有岑益之的手尾。”

黃彥章低下頭,過了一會緩緩說道:“難怪今早御前會議上,博翰公請求派監軍御史下去,皇上還是允了。”

洪中貫讚許地點點頭,不過他有些不以為然,“這是帝王馭臣之道。只是清流詞臣們要落空,派監軍御史又如何,真以為能拿捏得住岑益之?”

看著弟子不解的神情,洪中貫輕聲提醒道:“子明,你覺得岑益之平定兩淮鹽事漕運,朝廷以何為犒賞?”

黃彥章一個激靈,是啊,岑國璋二十多歲已經是三品大員,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勞,也要壓一壓,否則真的賞無可賞了。

這種情況下,岑國璋會怕那些專門打他小報告的監軍御史?

“老師,岑益之這叫無欲則剛啊!”

洪中貫笑得十分開心,一臉的孺子可教的欣慰。

範大友趕到淮安府清江浦時,已經是冬十一月。北邊席捲而來的寒風,就跟剔骨刀一樣,無孔不入,死命地剔颳著你的血肉,直至骨髓。

範大友先去最大的客棧,運來客棧住下。洗漱一番,趁著天色尚早,帶著隨從趕到了清江浦有名的如意酒樓,一邊用餐,一邊探聽訊息。

果真,沒一會,他想知道的訊息從隔壁桌子上飄起,向耳朵裡鑽來。

“昱明公去高家堰巡視去了?”

“沒錯。昱明公上任不過三個月,先從碭山沿著黃河一路下來,現在又去了高家堰,來回地實地勘察。聽說想巴結他的官吏大戶們,天天住在清江浦,脖子都盼長了。嘻嘻!”

“昱明公和岑大人師徒倆,真的沒話說,那是真心要辦實事的。撂下那麼多權貴大戶,只管去到處勘察實情,這樣的官,你們見過幾個?”

“是啊是啊。”

眾人紛紛點頭稱讚。

“呵呵,說不定是故意做樣子呢?這年頭,不喜歡銀子的人真沒見過,倒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有不少!”

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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