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練箭?聽說王審綦背的那張開元弓,是老爺你的,不知道你拉不拉得動?”

嘿,這丫頭片子,越發猖狂,沒有半點丫鬟的樣子。都是玉娘寵溺她,還有本老爺太心善,搞得一點規矩都沒有,居然當面這麼諷刺本老爺。

岑國璋正氣呼呼的,玉娘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不要跟俞巧雲計較。於是他瞪了丫頭一眼,繼續說道。

“大丫,你住西偏房,那裡跟北屋正臥隔著一間衣帽間。免得你每晚都支著耳朵聽牆角,到時候腦子長蟲子,把你那點不多的腦子吃掉,我不好跟你父母親交代!”

俞巧雲狠狠地瞪了一眼岑國璋,此時的她,已經猜出,昨晚聽到的貓叫,應該是老爺和太太在“床上打架”發出來的聲音,不由又羞又惱,卻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看完宅院,岑國璋興致大發,請玉娘、俞巧雲和陳二嬸去悅雲居吃一桌。

“陳二嬸,你老費心,幫忙找個合適的廚娘。我口味無所謂,關鍵是玉娘口味偏辣偏酸。廚娘能做這樣口味的菜,再能做幾樣江淮或江浙的清淡菜就最好不過了。”

“老爺放心,我已經到處打聽了。有人給我介紹了位,給上任江州知府老爺做過飯菜。那位老爺是江浙人,太太卻是荊楚人,口味有相差,卻都說那位廚娘做的飯菜好吃。我託人去請了,這幾日定有迴音。”

“二嬸辦事,我絕對放心。”

在悅雲居另一間雅座裡,白斯文和另兩位秀才,曲文星、林萬優坐在一桌,他的兩位跟班王茂才和張德昌作陪。只是氣氛有點憋悶,白斯文端著酒杯一杯接著一杯地往嘴裡倒。

“白兄,不必放在心上。岑國璋,只是一介典史而已,未入流的小官吏。別看他現在威風,待我等考上舉人進士,他要老實地過來叫聲老爺。“

曲文星好心勸道,白斯文點了點頭,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張德昌左右看了看,一臉餘悸地說道:“侯三的老婆兒子兒媳,老老少少六口人,已經被遞解到江州府。等省臬臺的流配批文下來,直接押送過去。聽說我們豫章省的流配地,是瓊崖島。那個地方,也就比東番島和呂宋島要強一點。不過再如何,也留得一條小命,比秋後問斬的侯三要強。”

說到這裡,張德昌的語氣更加戚然,“聽說侯三連驚帶嚇,已經病倒了。晁閻王卻連請了三位郎中給他看病,還好藥伺候著。據說是岑國璋囑咐他,全力吊著侯三的命,好等勾書下來,非要讓侯三在菜市口走一趟。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岑國璋好狠的心啊。”

“兩下一比,他才是真正的閻王,晁獄頭是吃齋唸佛的善人。唉,我們怎麼得罪他了,以後也不知道他會如何報復我們。”

聽著張德昌的牢騷訴苦,王茂才一個勁地給他使眼色。當下這場合,你說這些幹什麼?太不合適了!沒看到白斯文的眉頭都愁得要擰到一塊去了。

果真,白斯文抬起頭,眼睛冷冷地盯著張德昌,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就像毒蛇眼睛一樣。

王茂才看著白斯文的怒火越來越盛,場面眼看就要收拾不住,連忙開口轉圜道:“張大麻子,你TMD說什麼呢!怕岑國璋報復!白爺是怕他報復的人嗎?他的堂妹嫁給樂王府三管事,有樂王府撐腰,岑國璋在我們白爺眼裡,就是隻叫得兇一點的狗!”

這個時候,白斯文的臉色才微微變好,端起酒杯,準備喝一口,潤潤喉嚨,好藉著這個臺階說幾句長威風的話,突然聽到雅座外面傳來岑國璋的聲音。

“夥計,給我們來一壺黃酒。你們的茅廁有點遠啊,跑上跑下的不方便,叫你們老闆改一改。”

“老爺,我一定跟我們掌櫃的說。你小心,這裡有臺階。”

白斯文嚇得臉色慘白,手一哆嗦,酒杯咣噹掉在地上。張德昌臉色鐵青,渾身哆嗦。王茂才更絕,直接鑽進桌子底下。直到岑國璋的聲音遠去,再也聽不到,才畏畏縮縮,像只烏龜一樣探出頭來。

曲文星、林萬優看到三人如此醜態,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五人沉悶地喝酒吃菜,越吃越氣悶,突然聽到樓下有人在爭吵,聲音聒噪,讓人心煩。

想要戴罪立功的張德昌竄出座位,推開臨街的窗戶,正要呵斥幾句,看到爭吵的那幾人,眼睛突然一亮,連忙轉身過來,獻寶一般欣喜地說道:“是韋家三兄弟,又在為爭家產的事情吵翻天,嚷嚷著要去縣衙。我們何不告訴他們,說縣衙的典史老爺就在悅雲居吃飯。”

“妙!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岑國璋再機靈,也難以斷定這樁糊塗案!韋家三兄弟又不是吃素的,大庭廣眾之下一鬧,肯定讓岑國璋下不了臺。能讓他狠狠丟回臉,勉強讓我等出一口惡氣。”反應快的曲文星拍手稱讚道。

白斯文眼睛一亮,連連贊同。得意洋洋的張德昌連忙拉著王茂才出了雅間,下樓去煽風點火。不一會,聽到人群洶湧上了樓,熙熙攘攘地向另一處雅間走去。

白斯文聽到這動靜,悠然一笑,再次端起酒杯,美美地嗞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