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利劍出鞘的聲音引得元氏驚撥出聲,上官巡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首間便看到孤高的少女冷冷看著他,不服輸地站在那兒,左手死死攥住劍鞘,右手握著的鋒利長劍早已抵在了脖頸之上。

“麗娘快放下,快放下——”

元氏因害怕而顫抖的哭聲響在耳畔,上官巡卻是怒極反笑地看著少女脖頸漸漸劃開一道淺如薄翼的口子,一點一點滲出血來,語中連連道:“好,好——”

“如此烈性,當初在含元殿被趙翌那廝當眾拒婚之時,怎不見你抹了脖子,也讓世人高看你一眼?”

“不,別說了,別說了……”

聽到這些冰冷無情的話語,上官蘊臉色頓時白如箔紙,握著長劍的手不由自主的輕顫,只覺得此時此刻的羞辱比之當日更為讓她不堪。

當元氏上前拉住上官巡的袖子哭泣勸止著,上官巡卻是冷冽甩開,一步一步逼近面前有所鬆動的女兒,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便在元氏緊張的驚呼聲中,一把攥住了上官蘊握住長劍的手。

因著本能的掙扎,吹毛立斷的長劍正好碰到了上官巡鬢邊的髮絲,感受到斷髮拂面而落,上官巡挾制上官蘊手腕的力度大到彷彿能捏碎她的骨頭。

下一刻,他的目光中已再無往日為慈父的隨和與寵溺,只是無盡的無情與冷漠。

“若你自戕,你阿孃便會被休棄回母家。”

看到上官蘊漸漸圓睜的怒目,上官巡如火上澆油一般平靜道:“能教養出自戕不孝的女兒,便足以成為休棄的理由。”

“憑什麼,你憑什麼——”

聽到這一聲聲心寒的質問,上官巡無視早已說不出話來的元氏,一字一句道:“就憑入宮一事,不僅僅是我上官一族的決定,也是元氏一族的決定。”

隨著長劍落地的聲音顫於耳邊,上官巡再也不多言,轉身便攜著盛怒拂袖而去。

“麗娘,麗娘——”

聽到母親聲聲呼喚,木然回過頭去,卻是看到元氏強作鎮定地攬她入懷,明明語中哽咽,反而笑著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你阿耶只是氣急了——”

這一刻,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自上官蘊的頰邊滑落,溼了元氏的裙子。

原來無論她如何努力,如何想要憑一己之力打破親人、家族,甚至是世人對女子的偏見都是無用的。

在他們的眼中,她與母親依舊是無根的浮萍,只會任人擺佈,隨波逐流。

上官氏如此,元氏亦如此。

繁盛時,她們是家族榮耀光鮮的象徵。

落魄時,她們便是隨時可以被利用的犧牲品。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即便她和男兒一樣拋頭露面的著胡服,上球場,練武藝,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未嫁從父

出嫁從夫

夫死從子

這十二字“箴言”猶如一座大山般,一直壓在她的身上,從來不曾改變。

聽到元氏的聲聲勸慰,上官蘊默然止住了淚,看著地上掉落的長劍,好似沒有痛覺一般死死用左手握住,直至疼痛出血,看著嫣紅滴落的那一刻,才能真真實實感受到自己尚且活著。

可她卻知道,她已經死了,在作為阿姐的替代品再次入宮的那個念頭從她的腦海裡浮現的那一刻,上官蘊便已經死了。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