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早就麻木堅硬了。

一杯又一杯酒喝下去,李綏卻是覺得越來越清醒。

就在此時,向來穩重自持的李章卻是先於李綏醉了過去,面對此景,李綏心下明白,今夜恐怕並非酒醉人,而是愁醉人。

在帝后的關心下,李綏作為主角,今夜卻是與趙翌率先退場,扶著黯然神傷的李章乘車而歸。

“大王,王妃,到了。”

聽到車外響起宗明的聲音,趙翌先下了車,看了眼還未轉醒的父親,李綏沉默地垂下眼瞼,聽到耳畔軟簾掀開的聲音,方隨之看去,卻見車外哪裡是國公府,分明——

“阿蠻,去罷。”

回首,李綏看到分明清醒萬分的父親,噙著慈祥的笑,與她鼓勵。

“阿耶?”

在李綏還未反應過來的目光下,父親只是再溫和不過地頷首,出聲與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該過得快樂,不必偽裝,不必為任何人。”

這一刻,看著一如既往安慰她,為她著想的父親,李綏雖笑卻淚,良久,才含著淚點了點頭。

轉身間,方離開車內,一隻修長分明的手便出現在眼前,隨之看去,李綏看到了佇立在車前的趙翌,一如月下青山,沉穩的讓人安心。

看著漸行漸遠的二人,李章坐在車內含笑欣慰,雖遺憾卻也放下心來。

“走罷。”

隨著李章乘車幽然而去,李綏與趙翌並肩來到了一處池畔,聽著微漾的流水,看著面前停著的一葉扁舟。

李綏不由道:“你,不會是要泛舟罷?”

看到趙翌不置可否地上了船,隨即示意她登舟,李綏還是忍不住懷疑道:“你確定,你會泛舟?”

“這世間,還有難得到我的事?”

聽到這自大的話語,李綏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下一刻才試探上了小舟。

“嘩啦——”隨著船槳落水撞擊出的水波聲,對坐舟上的李綏果然看到水上輕舟在趙翌輕車熟路地駕馭下,穩穩地離開岸邊,朝著水中央而去。

清輝月下,槳聲燈影攜著陣陣清涼水汽,疏散了李綏心中積攢已久的鬱鬱寡歡。隨之,越往深處去,伴著清雅荷香,小舟漸漸行入藕花深處,那一刻,李綏看到了流螢漫天靜靜地撲在水波之上,朝著他們的小舟越集越多,越集越攏。

彷彿入了仙境,靜謐極了。

“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行到安逸時,李綏將袖中絲帕平鋪舟上,將身躺下,將頭落在其上,看著如瀚海一般閃爍的星空,看著滿目與星辰爭輝的流螢光芒。不由鬆開眉目,輕聲哼起了歌來。

看著躺在那兒的李綏右手定在空中,看著落在如玉指尖的流螢一閃一閃亮著瑩瑩之光。

趙翌眸底噙著淡笑,手中越來越輕,將舟也行得越來越穩。

惟願,將這片刻的寧靜留下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聽到船靠攏岸邊發出的沉悶聲響,李綏適才睜開迷濛的眼,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安然的睡著了。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