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上窮碧落(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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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將這裡收拾了。”
看到這一幕,李綏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憎惡與恐懼,因為眼前的一切讓她腦海裡被塵封已久不敢去探觸分毫的那一幕,都如一束光齊齊朝外鑽來,將她要再一次拉入無邊的噩夢中。
“陛下自聖體違和後,便命人將這裡懸滿——”
說到這兒,江麗華沒有再繼續,而是低垂眼瞼道:“沒有人敢去擅自取下。”
聽到這裡,李綏的心下頓生諷刺,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只覺得連質問也沒有了,唯餘冷笑。
當她再朝裡走去時,才終於看到白綾飄蕩的大殿之下,一襲廣袖水墨白衣,頭髮未曾攏起簪冠,而是隨意以桃木簪簪著,披散了寸寸愁絲的元成帝赤腳箕踞坐在榻下臺階上,手中卻是極盡小心地捧著一疊疊宣紙,捏著一隻玉毫,細細對著對面的那個人,一筆一劃地勾勒著,眉目間滿是歲月靜好的安寧。
“陛下看起來,似乎好些了。”
聽到李綏語中稱呼的變化,江麗華抬眸看去,語中雖聽不出難過,卻總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悲涼。
“陛下時而發症,便會性情大亂,對紫宸殿宮人動輒笞打,甚至是拔劍相殺,所以許多宮人都不敢進來侍奉,如今承德翁去了,便只餘奴婢在側了——”
說到此,江麗華又看著不遠處那個溫和的身影道:“但好在有時候,陛下又會短暫地清醒過來,又如從前一般,至於此刻——”
聽到江麗華語中的停頓,李綏不由看了過去,卻見江麗華有些蒼涼地看著元成帝緩緩道:“此刻的陛下,看似清醒,卻又似在夢中。”
似乎未明白江麗華語中深意,李綏一步一步走了進去,當她看到四周牆上皆掛滿了一副一副畫軸,畫軸上一顰一笑的美人,皆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時,李綏便漸漸明白了。
“陛下安靜下來都會為明德聖皇后作畫,作畫時還常常與殿下相坐低語般,好似、好似殿下還依舊在這兒——”
聞言,李綏輕蹙秀眉,隨即獨自一人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牆上懸著的畫卷上,一顰一笑,不同衣衫,不同場景,不同舉止下的楊皇后正在看著她。
一如從前那般,溫柔、美好。
不經意中,李綏的眸中漸起熱意,可那一滴淚始終不曾落下來。
“快了、快了,我知道你站累了,這就要畫好了——”
寂靜中,元成帝寵溺又無奈地面對著對面牆壁上懸著的畫卷,對著捲上的楊皇后溫柔笑道:“你看看,今日我為你畫得這遠山黛多好看,倒教我想起了你我初見那日,你也是畫著這樣英氣的眉——”
說罷,元成帝勾勒完了最後一筆,當李綏走上前時,便看到元成帝筆下的楊皇后,卻是不同於牆上的任何一副,儼然又是另外一身紅色宮裙,笑容明亮,眉宇英氣,此刻彷彿正站在對面的窗下,擺出了幾分不耐卻又嗔笑的模樣。
“阿蠻來了——”
看著這畫,看著對面牆上的另外一副畫卷,恍然中,李綏彷彿真的看到了阿姐,看到她穿著一模一樣的紅色宮裙,正欣然與她笑著說著話。
幾乎是同時,淚水奪眶而出,耳畔卻再次傳來了元成帝的聲音。
“你瞧瞧,我將你畫得可好。”
說話間,元成帝無聲地朝一旁挪了挪身子,好似楊皇后真的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引得他笑著將畫遞過去,呢喃細語起來。
“陛下。”
李綏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元成帝的低語,也打破了這一刻詭異的氣氛。
當元成帝抬頭看過來,與李綏的目光相碰時,沒有挫敗後的憤怒,也沒有一絲半毫的詫異,反而如從前一般,笑著順手扶起一旁的“楊皇后”起身道:“瞧瞧,你說想阿蠻了,我便請她進宮來陪你了。”
“阿蠻你瞧瞧,方才替你阿姐作畫,她卻說我沒畫好她的眼睛,你來看看——”
看著元成帝遞過來的畫,李綏默然低頭看去,無論是眉目還是儀態,元成帝都勾勒得一模一樣。
此時此刻李綏已然清晰地明白了,看似安靜的元成帝,已然陷入自己的天地,分不清現實與幻象了。
所以,才能有這短暫的安寧與幸福。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從前元成帝以此勸慰陳之硯,自己卻從未做到過,何其可笑。
“陛下,阿姐已經走了。”
此話一出,面前神色安好的元成帝頓時瞳孔一震,漸漸慍怒地看著李綏道:“阿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阿姐,已經薨逝了。”
說話間,對上李綏平靜而冷靜的眼眸,元成帝搖著頭一步一步後退,漸漸顫抖著抱著頭不肯相信。
李綏卻是無情地上前,寸寸逼近道:“她將白綾懸在你的榻前自盡你忘了?她為你生兒育女卻被你欺騙了一輩子你忘了?她這一生都求一個自由,求一個兒女承歡都不得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