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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尊號令、動改師律者斬,

探聽軍機、漏洩軍事者斬,

臨陣退縮、畏敵不前者斬,

弓弩絕弦、刀劍不利者斬,

謠言詭語、禍亂軍心者斬,

捏造鬼神、蠱惑軍士者斬,

***女、將婦人入營者斬,

託傷作病、以避征伐者斬,

軍旗所至,刀鋒不及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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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計二十四個斬字,條條都是聞者驚心,犯者無情。

宣讀完畢,傅文將紙收入懷中,略肅神色,又舉頭向天,嘶聲喝道:“歃血盟誓……!”

語聲的餘音還回蕩在半空中,李琰已按刀邁步上前,神色越漸冷凝,彷佛幾步之間已然換了一個人。

他用威嚴有稜的眼光掃過眾人,“嗆”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青霜,將刀刃握於掌中,隨著手中緩緩用力,鮮紅色的血液從指縫中滲出,順著刀鋒流遍刀身,點點滴滴落到地上。

血不斷地流淌,他卻仿若未覺,面上看不出絲毫痛苦之色,四年的蟄伏為的就是今日的爆發,沒有人能瞭解他內心中的苦痛到底有多深,我也不能,但可以肯定,遠比肉體上的疼痛強烈得多。

他手中仍然緊緊握著刀刃,巍然屹立在點兵臺上俯視著三千飛騎,朗聲直言,字字鏗鏘:“昔日國家草創,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已歷十數載,龍困淺灘,虎落平陽,予取予求,受盡屈辱,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無不痛心疾首,時刻不忘雪恥。如今,龍吟九天、虎嘯山林,三年光陰已將你們手中的戰刀磨礪得無堅不摧,昔日卑躬屈膝的恥辱將由你們手中的刀來洗刷!”

李琰鬆開刀刃,手擎染滿鮮血的青霜指向天空,揚聲又道:“萬里江山,任我馬踏四方,八荒六合,由我……長刀所向!”

校場上霎時寒光四射,白浪翻滾,耀得人眼暈,三千飛騎手持長刀,將刀刃緊緊攥於掌中,任鮮血從手中滴落,血染徵袍,齊聲起誓:“悠悠天地,明我心志,朗朗日月,照我肝膽,巍巍大唐,鑄我利刃,以吾之血,對天盟誓,不驅胡虜,絕不生還!………………………………”

三千熱血男兒的豪情壯志隨著誓言一齊喊出,如萬里疊浪,直震得山河搖擺,群鳥飛絕。

“鮮血和疼痛會讓你們牢記今日的誓言!”說完,李琰收刀回鞘,率眾步下點兵臺,抖開披風,縱身躍上馬背。

鼓角之聲又起,久久不息,一聲“出征!”響徹天際,三千飛騎動若雷震,浩浩蕩蕩開拔,戰馬呼嘯,鐵蹄錚錚,天地之間萬籟俱寂,只餘馬踏大地的轟隆聲,兵鋒所指,即是那北方的疆土!

我一路快跑著來到馬場大門口,目視著李琰縱馬從我身邊掠過,與我錯身而過之際,兩人的視線輕觸在一起,只是一瞬,我還未及看清他眼眸中的情緒,纖離已如狂風般捲過了大門。我遙遙望著遠處的煙塵,恭敬地深深鞠躬,無論我與他之間有多少恩恩怨怨,他依舊是個值得敬重的英雄。

剛直起身子,有一騎在我身邊兀然停下,我緩緩抬眸,正對上侯承遠熾熱的目光,此刻他臉上洋溢著燦若朝陽的笑容,讓我心中也暖意湧動。與他對視了片刻,我伸手遙指著遠方,又拍打了下自己的掌心,示意他若再不走,小心犯了軍法,挨頓板子!

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又盯著我看了一會,忽地彎下身子,伸手輕拍了下我的頭,柔聲道:“乖乖地等我回來,少些憂心,多注意飲食,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我可不想凱旋迴來時看到個面黃肌瘦的醜丫頭,更不想娶個醜媳婦!”

我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他朗聲大笑著揮鞭打馬而去。

我目送著他們的身影在煙塵中愈漸遠去,良久良久。錚錚兒郎以身報國的萬丈豪情總能讓人心潮澎湃,即使身為女子也免不了熱血沸騰,但激情過後,剩下的只有日夜憂慮,古來征戰,生還者又有幾人?總不過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貞觀四年元月,李靖率中路軍進屯馬邑,命侯承遠為先鋒率三千驍騎打著飛騎營旗號佯攻定襄的咽喉要衝——惡陽嶺,與鎮守惡陽嶺的突厥大將執失思力展開血戰。

與此同時,李靖又命李琰擎他帥旗,率飛騎營銜枚疾進,冒著連天風雪,橫越陰山,長途奔襲頡利可汗的牙帳所在地——定襄。

是時,正是漠北天氣最寒的時節,陰山北麓寒氣更甚,狂風如鐮,萬里飛雪。頡利可汗未曾料到,唐軍敢於這個季節冒險橫越陰山,遂未加防範。

當三千飛騎擎李靖帥旗趁夜突至定襄城下時,頡利可汗大驚失色,以為惡陽嶺失守,李靖“大軍”已兵臨城下,慌亂之間,未多作抵禦便拱手讓出了定襄,將牙帳撤至磧口。

李靖又趁勢派細作離間頡利可汗的部眾,致使頡利可汗的心腹大將康蘇密挾隋煬帝皇后肖氏及其孫楊政道至定襄降唐。頡利可汗見康蘇密降唐,不敢再作停留,率部退向陰山北麓,在渾河邊遭柴紹的金河軍截擊,之後又在白道大敗於李績的通漢軍。

頡利可汗退屯鐵山時,十數萬鐵騎只餘了數萬,自知已無力再和唐軍作戰,即派遣執失思力為使,入朝謝罪請降,表示願舉國內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