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尊卑有別,禮不可廢,若無上下尊卑,豈不是禮崩樂壞了嗎?”

朱祁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註定不可能跟唐三任這樣的重臣有過深的交往,不然自己的父皇就該睡不著了。

這一點上朱祁鈺看的很清楚,大臣們都會與太子保持微妙的距離,不同於舊式的儒生教育,東宮屬官與太子殿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如今的皇太子可沒有這些屬官作為班底,朱祁鈺所能依靠的只有父皇帶給他的身份,想要獲得大臣的認可,那就必須做出相應的成績。

朱祁鈺明白唐三任的心思,也不多做糾纏,大方地受了唐三任一禮後問道:“父皇離京之後,唐首輔認為眼下朝廷的首要任務是什麼?”

這樣的問話已經沒有了私人感情,完全是公事公辦,唐三任不慌不忙地說道:“今年除了既定的各項生產規劃任務之外,有兩項是額外推進的任務。

第一項是全力推進三教合一,推動舉辦三教論壇,在辯論中去蕪存菁,形成新的思想理論,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今年只是一個開端。

第二項就是全力保障西北前線的後勤供給,不能讓前線的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拿著沒有彈藥的槍支打仗。

其他的各項工作都有專門的負責人進行推進,朝廷的職責就是做好監督工作,保證各項投入的資金用到實處。”

支援前線朱祁鈺明白,保證前線的供給是朝廷的重要職責,可是這三教合一是個什麼東西。

“唐首輔,這三教合一是怎麼回事,孤怎麼沒有聽說過?”

“這是陛下去年年底定下來的,陛下認為儒釋道三教各有各的優點,又各有各的缺點。

陛下希望透過辯論讓三教互相印證,思想的碰撞才能激發出靈感的火花,大明需要更加深入細緻的理論指引大明前進的方向,構建大明的思想體系和價值觀。

一旦這些價值觀成熟起來之後,這些價值觀完全可以向全世界輸出,讓全世界的百姓都認可我們的價值觀。”

二十多歲的朱祁鈺還無法理解文化影響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更不明白文化輸出的重要性,年輕人的思想裡認為只要大明武力強大,想打誰就打誰,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可是歷史上武力強大的國家和勢力有很多,最後卻一個個的消亡,整個世界已經分成了信耶穌、信真主、信儒釋道這三大勢力。

這三大勢力每一個都有其獨特的文化氛圍,都在構建他們自己的文化核心。

“首輔能給講一講這麼做的意義嗎?”

唐三任沒有直接回答朱祁鈺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當年的蒙古人強不強大?”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蒙元在最巔峰的時候不比我大明現在差,可是他們還是衰落下去了。”

“那麼他們為什麼會衰落,蒙古人衰落之後除了留下了隻言片語的史料,可留下什麼讓人念念不忘的東西?”

“是不是他們佔據的土地太多,攤薄了他們的力量,幾乎在每個地方他們的自己人都是少數,一旦出現問題,就會引發各個地方的效仿。”

“這只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蒙古人沒有自己的核心文化,不管他們打到什麼地方,想要統治那裡都要與當地的習慣妥協,時間一長他們的各個地方都形成了不同的文化。

當年作為中樞的蒙元朝廷已經無法將這些地方勢力整合到一起,朝廷在修《元史》的時候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當年蒙元武力的強大,這天下就沒有蒙古人打不敗的軍隊,沒有蒙古人佔據不了的城池。

然而他們的分裂卻是在他們最巔峰的時刻,原本用血緣為紐帶連線起來的給個勢力,在遇到重大的利益糾葛的時候,分裂就在所難免。

如今我大明的疆域已經是有史以來最大,這麼大的疆域如何保證在未來不會分裂,這就需要我們找到一個核心文化理念,文化核心的認同才是大明未來努力的方向。”

“那我們要如何去管理這個論壇,要是這幫人聚在一起胡說八道,煽動百姓禍亂天下怎麼辦?”

唐三任冷笑一聲說道:“量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就算是有那也沒什麼,百姓輕易就被煽動起來,那就是朝廷的工作沒有做好,正好給我們一個發現自己不足的機會。

大明不能抱著一條規矩走到黑,任何的法令今天合適,不代表明天合適,朝廷的主要職責除了關注民生,發展經濟之外,就是根據實際情況隨時調整已經不合時宜的法令。”

朱祁鈺若有所思,他記事以後正是大明新政如火如荼展開的時候,那個時候社會上對祖制這個詞非常敏感,只要牽涉到祖制這個詞,總會有一番論戰。

就連學堂裡也無法避免,一種觀點是祖制是華夏百姓的行為準則,首先要明確什麼是祖制,比如說孩子必須隨父姓,這就是祖制,難道這也不用遵守嗎?

一種觀點是認為,好的規矩就應該保留,壞的規矩拋棄掉也是一件好事,有些原則底限不能破,其他的規矩就應該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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