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準備練拳多久?”

“也就近日了罷,再之後,不過幾日間練一趟拳,教自己能適應氣血變化便足夠了,餘下更多的時間,怕是還要放到修法經文上,畢竟,這才是修道之根基。”

“那還要多久呢?”

“甚麼還要多久?”

“我是問,距離你創出自己結丹境界的修法,還要多久?距離召開太華法會,還要多久?”

聞言,少年臉上露出苦笑來。

“這教弟子如何回話,行百里者半九十,長生仙途亦是如此,向來是最後的路最難走,弟子又如何能知道,何時洞徹霧靄,見此道本真呢……”

聽得柳元正如此言語,老真人臉上的笑容緩緩地收斂了。

認識老真人這麼久,柳元正第一次在老真人的臉上瞧見這樣的表情。

沒有威壓席捲,卻彷彿在面容變幻的那一刻,便已經有萬鈞之力壓在了心頭。

於是,柳元正便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他知道,這一刻,自己面對的,不再是五雷仙宗的開派祖師,而是駐世四萬年之久的玄門老真人。

下一刻,他聽到了元道老真人冷肅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響在耳邊。

“半年!你只有半年的時間,去參道悟法,去召開法會,去揚名立萬,然後,回返山門,這件事情容不得商量,若是半年之後,你仍舊創不出修法來,太華宗就不要想著去了,彼時,老夫會替你解決和太華仙宗的交易,世上漲氣運的法門極多,除了你,還有許多笨辦法可用。

此事不要再問,今日老夫與你言說的半年之期,出了這個門,也不要與旁人亂說,你只需知曉,半年之後,天時有變,彼時,你需得在山門中!到時候,法會上的差池甚麼的,你的顏面甚麼的,都是次要的事情,聽明白了沒有?你的顏面,就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雖然仍舊是一頭霧水,可面對神情整肅的元道老真人,柳元正旋即坐正了身子,挺直腰板點了點頭。

“弟子明白了,只半年之期。”

“善。”

“既然是時間不等人,那弟子便告退了,早做準備,至於這盤棋,恕弟子斗膽,封棋如何?”

“也好,知曉你這會兒也沒下棋的心思了,封棋挺好,來日再決勝負。”

空曠的道殿之中,香燭繚繞,明滅不定。

凜然的氣勢從老真人的身上如潮水般褪去,他彷彿又變成了那個垂朽遲暮的老人。

老真人偏過頭,遙望向南疆的方向。

他像是想到了年輕時的雲遊,想到了那一條條孤魂野鬼們的身影。

痛楚彷彿利劍一般劃過老真人的心脈。

四萬年過去了,昔日的每一次決定,都化作了無法回頭的痛楚。

又或者,決定本身,似乎就是痛苦的。

恍惚間,老真人回過了神來,他渾濁的眼眸之中,柳元正的身影已經走到了道殿門口。

“元易。”

少年的腳步一頓,旋即折身回望。

“祖師?”

“當年你決定修法的時候,在想甚麼?”

沉默了一會兒,柳元正方才開口回道。

“當年入玉都院,彼時族裡已經奪去了父母雙親用命換給弟子的機緣,當時想著,若是隨便選一門修法,或許便是一輩子就可以一眼望到頭的泯然眾人,所以今日回想起來,其實沒有甚麼決定修法的說辭,那是在弟子的眼前唯一的一條路。”

老真人沒再說些甚麼,柳元正等了等,遂推門離去了。

……

良久,老真人方才睜開雙眸,遙望南疆。

“眼前唯一的一條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