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還在痴痴看著時,柳元正這裡卻似是打了個激靈一般,猛地挪開了眼睛,急急地下頭來,只是看著身前的案桌。

天女雖好,此刻柳元正心中卻唯有一個念頭,恐被這般嬌媚勾去了魂魄,在這樣的事情上,他不敢考驗自己,只是低著頭不再去多看一眼。

而此刻,腳程慢些的玉都院弟子們,也都急急地走入大殿中,只是百餘個蒲團座位都被盡數佔滿,許多人低聲的埋怨了幾句,便朝著牆邊走去,顯然天女的魅力還是極大,讓這些人便是站牆根都不願走出大殿。

眼見人來的差不多了,興懷道人平淡的聲音也緩緩從高臺上傳出。

“今日通講,乃淺顯辨識同種藥材的藥性,以玉露丹的主藥之一北斗玄蘭為例……”

興懷道人說話不疾不徐,也不寒暄,直入正題,說起前面幾句話的時候,柳元正心中仍舊因為得見天女而心神躁動,但數息之後,便在興懷道人的聲音之中平靜下來。

顯然興懷道人多見此等場面,早已有了計較,以道音喚醒諸弟子的心神。

再數言之後,興懷道人講到了第一個關隘之處,柳元正也徹底將心神沉浸了下來,自細細聽講,暗暗思索,可是沒過多久,柳元正又走起神來。

此番倒不是因為天女的緣故,而是少年察覺到有人目光的探尋。

這等事說來玄奇了些,但柳元正終歸也是與旁人不同的,自幼時得了《玄霄秘策》至今,單單是閱覽仙書,便已經為少年煅就了遠超常人的堅韌魂魄,對於這等意念目光的交匯,也更為敏感。

正是需要徹底沉浸心神的時候,偏生趕上了這麼一遭,柳元正頓覺如芒在背,從頭到腳無一處痛快舒暢,伴隨著時間一點點逝去,這目光始終緊緊盯著柳元正這裡,只如奇癢難忍。

柳元正到底無有修為在身,神識手段之粗淺,幾乎沒有,此刻也只能大略感應到這視線源自右後方,卻難說具體位置。

那人便在右後方的人群中站這麼?

不去聽興懷執事講道,偏生只是盯著我?

強忍著迴轉過頭去的慾望,少年更是強迫著讓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平緩起來,彷彿已經沉浸了心神,對於旁的事情毫無察覺。

如此數個時辰,這本來滿懷期待的丹殿聽講,柳元正也只聽了個七七八八,自始至終,那人從未移開過目光。

“今日便到這裡罷!下一次通講,為你們詳解玉露丹的煉法。”

高臺上傳來興懷道人依舊平淡的聲音,說罷,道人不待眾人反應,便鬆鬆垮垮的站起身來,天女緊隨身側,兩人便這般走入後殿,只留給眾人遙望的背影。

原地裡,柳元正抿著嘴,卻只是暗暗地咬牙切齒。

他沒有回頭,那人的目光還落在他的身上。

悄悄地咬了咬舌尖,少年定神,拾起桌上幾株乾枯程度不同的北斗玄蘭,似乎是在回憶印證興懷道人這半日的講道,實則少年的注意力,已經全在這道目光中了。

而此刻,大殿中的人群也陸陸續續的離去了。

一息,兩息,三息……

終於,在某一刻,柳元正不再察覺到身後的目光。

少年猛地直起身來,腰背不動,頭卻陡然扭轉向右後方看去。

鷹視狼顧!

憧憧人影之中,柳元正注視到了一個尚算熟識的人離去的背影。

糜安筠!

只是一眼,少年便若無其事的扭回頭來,如往常一般,溫吞的站起身來,不等抬腳,便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扯了扯朱子同的袖袍,露出了憨直的笑容。

“朱道友,小弟想尋你問一下糜師姐的事兒,你也知曉,之前我怎麼說都是受了糜師姐的恩惠,咱們都是玉都院同門,糜師姐大氣,她不在意,我卻不能不表謝意,只是……我終歸今日才和各位同門認識,也不知糜師姐喜歡什麼,朱道友交遊廣闊,我便只好求到道友這裡,煩請道友指點一二,不勝感激,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