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張公子(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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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徐某在院內聽到張小公子說排在隊伍之首的秀才頗為‘寒酸’,可依徐某看來,這位秀才服四方巾帽、圓領青袍、玄色皂靴,衣飾守矩尊禮,說話行事亦是有理有章,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倒是張小公子你雖有秀才之名,但服飾、言語、行動皆毫無禮法可言。
“你頭戴的凌雲巾是仿朝中官員的忠靖冠所制,並無官職卻服暖耳,衣衫、罩甲和皂靴加飾過盛,金銀絲繡之物也不是一個秀才的身份可以穿戴的。你綺羅加身卻處處逾制,罔顧國朝簡素質實的風尚,反而譏笑他人不如你穿著華貴,更在我榆陵書院門前語出粗鄙,動輒打罵,毫無半點國朝才俊的風姿和清骨!
“諸位!像此等罔顧禮法之人,即使僥倖透過小考,又豈可入院讀書,壞我榆陵風骨?”
眾人皆點頭稱是。
那張遜自知理虧,被這一席話說得漲紅了臉,想強辯,但又不敢在徐恭益面前放肆。
“今日之事,實起於張小公子,卻讓大家遭連坐之罰,徐某深感不安。但若讓此事輕輕放過,那榆陵書院豈不成了背棄禮法之地?徐某不才,願開榆陵之門,主持清議之論,在十日後請諸位與我榆陵子弟就這‘服制與禮法’一題一同論道,可知今日之事實非小事。徐某也將攜眾教習藉此清議,從諸位中選出入院之人。”
此言一出,眾人心下大喜,沒想到今日被那張遜一鬧竟是因禍得福,還未入院便有了與院內學子一同論辯的機會,雖然自己學識不足,但能聽聽他人所言,也是件值得一做的事。再加之小考雖停,但若能在清議上展示一番,也有入院讀書的機會。於是皆滿口答應,約定十日後再來。
四下紛紛散去。
徐恭益回院後便向榆陵子弟宣佈了此事,囑咐眾人好好準備。午後又遣人喚了鍾開儀來堂上小談。
待二人坐定,徐恭益道:“今日之事,想來你已有所耳聞,清議時論辯服制可有把握?”
鍾開儀笑道:“山長,清議論辯並非難事,只是學生有一問,不吐不快。”
徐恭益點點頭,鍾開儀繼續道:“那張遜每三月都來一回,回回穿金戴銀,怎的今日突然鬧得如此之大?既有此鬧劇,山長未免也到得太快。不過主持清議論說此事確實合理,但學生前後聯想一番,卻覺得實在難以用‘巧合’二字概括今日之事。想來山長是早有準備吧?”
“我便知道這事瞞不過你!”徐恭益笑道:“張遜不願讀書,張士俊卻非要兒子每三月來考一次,此事眾人皆知。但旁人不知的是,張士俊頗信堪輿之道,每逢和他人置地變產,都要秘請擅長堪輿術之人觀地相面,占卜一番。
“月初前我便專門放出風聲給張家,說是本月小考之後,榆陵書院三年內將不再允許新學子入院。本來三年的光景他們也不是等不起,可是張家一直覬覦的城南的那塊地,經一位高人看過後,說家中須有一人在秣陵城北靠山臨水之地長住,才能拿得下。
“我知道了!”鍾開儀笑道:“城北乃府衙、軍機重地,即便是張家這樣的富貴人家也買不到一處這樣的房子,只有秣陵書院有此條件。這麼一來,若是本月進不得書院,張家想得那塊地便要等三年之後了。但這塊地爭搶之人眾多,年前再不拿下,年後必然難保,所以張家此番是急了。”
“正是如此!前幾日,張家那位高人佔了一卦,說張小公子若是能在今日早早來到書院門口,做第一位入院考試之人,必能一舉透過。可惜那張遜來得晚,才有了這般鬧劇。”
“張士俊得了此法,必不會讓兒子晚來,定是有人出手相阻了吧?若是我沒有猜錯,那相阻之人與堪輿高人是山長派去的吧?”
徐恭益微微一笑:“林夫子早年間學過不少堪輿之術,這麼多年未曾使出來,頗為壓抑。我一和他說此事,請他扮成形聲家,他便滿口答應,還幫著出了不少主意。今日也是他去阻止了一番,才讓整件事天衣無縫。”
“我竟不知林夫子是堪輿高人!怪道張遜今日發作,原來有這麼一番原委。這樣也好,既解了張家之擾,又明瞭榆陵風骨。清議之日,榆陵子弟必能大放異彩。”
“你的學識才情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希望榆陵中能夠多出學高品正之人,將來你們同朝為官,也能相幫相助。”
“山長放心,榆陵學子中不乏優秀之人,除了小濟、適培和小煊,前月新到的樓萬承才思亦高,想必此番清議也會名高才顯。”
“此人我也有所耳聞,且看他此次如何,若是真才子、高品格,將來也是我榆陵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