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頁缺失的報導裡,一個平凡修表人的日常,所訴樸素而珍貴的情誼,大約就是眼前這片情狀吧?讓他一生至死都要守護的人和物,如同一幅濃墨重彩而又濃淡皆宜的畫卷鋪陳開來。她只是窺其一角,就已經心馳神往。

她不免會想,如果看到那畫卷的全貌,她又該如何意難平呢?轉瞬她又開始難過,為什麼這個城市留給她的不是眼前的畫卷?為什麼是她,不是她?

“這一局算我輸了。”她聲音很低,低到只有徐皎一人可以聽到。

徐皎知道,這杯酒是她敬自己的。杯子擺在石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徐皎仰頭也喝完一小杯白酒,火辣的灼傷感直入肺腑,她衝江清晨一笑。

江清晨微挑了下眉。

孔佑上前攬住她的肩:“好了,要來不及了,現在是你喝,待會兒估計就是我喝了,唉,打工人不容易啊。”他好不頭疼的樣子,給大傢伙告了罪,拉著江清晨出門。

兩人一路無言穿過狹窄漆黑的巷弄,青石板路在腳下延綿著,盡頭是如此漫長。待到路邊,江清晨忽而回頭:“要不要去喝一杯?”

孔佑笑道:“我可就等著你這句話呢。”還沒表白就已經失戀,他心痛難耐,捂著胸口說,“剛才光讓你出風頭了,我都沒有表現的機會,晚上你請。”

江清晨嘴角一勾:“行,去哪裡?你的場子還是我的?”

這是他們倆才懂的暗號,小時候在一塊玩,江清晨的場子大多是偏運動型的遊樂場,滑雪場,而孔佑則偏安靜的海洋館,書店。長大了之後也無不同,江清晨在國外最愛去鋼管舞表演的酒吧,喝到興頭還會上去扭兩下,孔佑則偏好小眾有情調的酒窖,安安靜靜,聽會兒歌,喝再多好似也不會醉。

而今晚,似乎更適合濃烈。

“你的場子吧。”

“行,那我來挑地。”

兩人都抱著一醉解千愁的心,喝起來就沒有節制。孔佑以為經過這一晚,她應該放棄了,而江清晨也以為他知難而退了,可兩人一對上眼,卻都笑了。

從小到大即便不是最萬眾矚目的資優生,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挫敗的時候,槍子上了膛居然先走火了,把自己燒了個七零八落。肉眼可見的開始,好似已經變成結束。要說甘心嗎?肯定不甘心。

非但她不甘心,孔佑也不甘心。

“小時候每次考試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說實話還沒被人這麼傷過。”

“那是因為你沒碰到厲害的。”江清晨看他磨牙輕笑,“男人的自尊心,可真是……”

“真是什麼?”

江清晨扭過頭去,只笑不說話。孔佑一看就知道她在腹誹他,反正這個口口聲聲以姐姐自居的傢伙,從來沒有表現過身為姐姐的大度,遇上別人尚能風度翩翩,一碰到他就原形畢露,小氣又記仇。

但凡落了下風,後面一定要追擊反超,嘲笑根本不在話下。他吊著眉毛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在愛情跟前丟了面子也就算了,偏偏這個“姐姐”還總是笑話他。

章意就這麼“厲害?”

他有這麼“差”嗎?

“我長得不帥嗎?”他忽然板起臉說道。

江清晨神色一怔,酒差點噴他一臉,忙拿紙巾遮掩,想解釋什麼,孔佑已經炸毛了,高舉著手臂嗷嗷直叫。

“江清晨,你太過分了!”

這小子,一看就喝大了。江清晨忍笑:“對不起,你很帥。”

“你很假。”

“我是真心的。”

“信你才怪。”

“好吧,你非要我昧著良心……”見他臉沉了下來,看似真的生氣了,江清晨忽然有點打鼓,小聲罵了句幼稚,可脫口而出的卻是,“那你說,怎麼樣你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