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抓緊手裡的雨傘,想了想,頹然地嘆了聲氣。

還沒來得及道謝,怎麼就走了呢。

“看什麼這麼痴迷?”

肩膀陡然被拍了一下,徐皎回頭,見是好閨蜜安曉,驚魂未定道:“剛才有個小朋友撞我,差點把咖啡潑我手上,嚇死我了。”

“那你有沒有事?”

徐皎心不在焉地搖搖頭。

安曉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心領神會地笑起來:“哦,原來是有護花使者,瞧背影是個大帥哥呀!怎麼樣,留聯絡方式了嗎?”

徐皎氣悶:“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

“我怎麼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說我遊戲人間,也沒忘記我家小寶貝啊,這不是來陪你逛街了嘛。”見徐皎還盯著那背影,安曉拽她,“走啦。”

徐皎看著雨天有點猶豫:“要不我們改天再去吧?”

“怎麼了?胡亦成又管你了?”

“沒,就是……”

“就是什麼?你也說不出來。心裡有惦記的地方,有更感興趣的東西,為什麼要逼自己?胡亦成又不在,再說你小心一點,別讓手受傷就行了。走啦,你都好久沒有陪我拍照了。”

臨近黃昏,雨勢漸密。徐皎瞅了瞅安曉,兩人眼神一撞,就知道各自存什麼心思。安曉好笑地拽了下她,到路邊叫車,直接讓司機長亭街夜市。

長亭街是聞名遐邇的百年老街,她們從小在這座城市長大,走遍老城區的大街小巷,偏偏每次都完美地錯過交叉在古街深處的巷弄,大學讀了三年才發現隱藏在林立店鋪間的幾家鐘錶老店,其中不乏大大小小的古董私藏。

比如葫蘆鍾什麼的,大有一眼誤終生的架勢,徐皎自蘇黎世一別三年後再見,就再也挪不開眼,一有空就拉安曉去“掌眼”。多看幾次之後就知道不是同一座葫蘆鍾,造型產地都不一樣,偏偏某人心存僥倖,總想著別的一些什麼。

“瞧你的小樣兒,我說真的,那天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一直念念不忘?”

徐皎不理她,轉過臉望向窗外,雨痕劃過玻璃車窗,留下一道道水漬。這個問題安曉問了很多次,每次都以“秘密”兩字潦草收場,這回打定主意要撬開她的嘴。徐皎被鬧得沒轍,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連連討饒:“好啦好啦我說,求你放過我吧。”

安曉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徐皎自知逃不掉,捋著手套的蕾絲邊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以兩個大字——“秘密”告終。可把安曉氣得不輕,揪住她的小辮子追問:“究竟長什麼神仙樣啊,把你迷成這樣?”

按說以徐皎的長相,不說遊戲人間,在排到法國的追求者中挑出一兩個拔尖的也絕對稱不上難事,可她居然三年沒擠出個悶屁。

仔細想想,不就是那座“葫蘆鍾”給禍害的嗎?

那年畢業旅行,她們和幾個同學一起去瑞士遊玩,途徑瓦爾登、盧塞恩,最後在蘇黎世停留。據當事人自己聲稱,在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後,她獨自一人去附近的班霍夫大街閒逛,然後邂逅了……一件珍品。

嗯,至臻至純的珍品。

至於“珍品”是什麼品相風格,血統產地,聯絡方式是什麼,以及她消失一整晚去了哪裡,就一問三不知了。

“徐皎,你行,你好樣的,你給我等著,真要是有這麼一天讓我遇見正牌葫蘆鍾,我非得戴上放大鏡仔細瞅瞅不可,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如此考驗我們的友情!”安曉咬牙切齒說完,鼻尖哼了一聲。

徐皎俏生生應一句:“得嘞,您老多費心。”末了捶她一下,送去一道秋波,安曉隨即笑作一團。

至於那件珍品,恰如當時兩個女記者的笑談,稀有,美麗,動心地太輕易。

只要是他。

……

傍晚來了一陣急風驟雨,打得牆下芭蕉葉劈啪作響。長亭古街的巷弄深處,百年銀杏老樹下並排停著幾輛跑車。燈火浮動的夜色間,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少年從紅色匾額下鑽出來,一邊捏鼻子換氣一邊嘟噥:“又是一幫二世祖,看來我師父今天出門前沒看黃曆。”

後面緊跟剔著寸頭的年輕男人,一手掏出煙盒,一手搭住少年肩膀。少年頭也不回,默契十足地側身點火,雙手包圓,給後頭的人送到嘴邊。

“滋”的一聲,火苗竄起,照亮兩人的臉。寸頭稜角分明,眉梢硬朗,帶著幾分痞氣。少年則眉眼彎彎,秀氣可愛,透著股機靈勁兒。

“師叔也出來透口氣?”

“切,小毛孩兒。”男人瞥他一眼,“看到你師父有難也不去頂著,挺會偷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