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上郡,是比被三度放棄的北地郡更慘的邊郡。

於靈帝中平元年(184年)時被羌胡大掠,上郡便有名無實、僑治在雒陽了;而至獻帝建安二十年(215年)時,更是正式被廢其名。

故而,淪為羌胡樂土、不復王化的上郡,遵從著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的法則。

不足百騎入無定水支流走馬水源頭橋門縣(屬上郡)、自號為“棄活軍”馬賊的離唐芒,憑藉著西涼鐵騎的銳不可當,如今在上郡與西河郡南部已然聞名遐邇。

在對各部馬賊、賊寇攻弱兼昧將隊伍擴充至三百人後,當地的化外漢家黎庶亦開始與他們合力,共同劫掠遊離在無定水的羌胡部落。經過一年的血腥原始積累,棄活軍如今已是擁有兩千餘人的馬賊,亦是當地勢力最強的馬賊。

此歸功於離唐芒的三個舉措。

一者,乃是公允。

加入棄活軍之人,不管羌胡還是漢家子,離唐芒皆一視同仁。

臨戰時他與西涼鐵騎身先士卒,但劫掠所得卻是一概均分,在處理內部矛盾時更不會有偏袒。

這令許多迫於無奈加入的人,覺得在棄活軍的生活似是比以前更好,至少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其次,則是他守信。

每一位加入棄活軍的人,離唐芒皆會做出承諾:必庇護彼家小與資財;且在戰事中不幸喪生之人的妻小,只要棄活軍不死盡,必養之!

原本,這個承諾沒人相信。

已然淪為化外之地了嘛,已然弱肉強食了嘛,仁義禮智信能有幾人恪守呢?

但很快他們便改觀了。

乃是一新附之人,其弟在牧羊時遭遇南下的羌胡遊騎,羊群皆被劫走不說,人亦當場被一刀梟首。離唐芒得聞此事後,親自帶著兩百騎星夜北上,兼程了五百餘里,終於在奢延水河谷追上了這夥遊騎。

與之戰,彼不敵,棄劫掠的牛羊戰馬而遁。

離唐芒號令眾人不得取牛馬,死力追殺百餘里,復歷四戰,終殺盡所有遊騎、提顱歸來予那新附之人告祭弟之靈。

六百里兼程,捨生五戰,斬殺頭顱三百餘枚,只為踐行一言之諾。

自然,此事之後,離唐芒在所有人心中猶如“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了。

最後一個緣由,乃是離唐芒禁奴婢。

幽並二州乃中原王朝的邊地,是為南匈奴、匈奴別部(羯人)、鮮卑、烏桓以及各種雜胡(羌)棲居,郡縣綱紀自古不肅,常有漢家黎庶常被胡虜劫掠歸部落為奴之事。亦不乏許多豪族派遣商隊前來,以布帛、鐵器與茶葉等物購回被虜的漢家黎庶歸去充當奴婢之事。

其中,關東世家豪族對此最為熱衷。

在棄活軍站穩腳跟且逐漸強大後,離唐芒在周邊漢家勢力的支援下,號令此地不得有奴婢貿易。

違者,誅!

亦常驅兵北上,從南匈奴部落與鮮卑部落中搶奪漢家奴婢歸來。

這些被救出來的奴隸,絕大部分都投身入棄活軍;而周邊的漢家勢力亦備受感染,自發備弓馬前來附庸者無數。

是故,離唐芒在此地立足不過短短一載有餘,便有了兩千騎的規模。

棄活軍亦名聲大噪,就連從魏屬西河郡、平陽郡與左馮翊而來的商隊,都自發給離唐芒繳納物資,以求順暢通行與庇護。

這也是離唐芒得悉漢魏泥水河谷之戰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