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十一月。

隨著起事的吳遽等人向陸遜投降,江東三郡叛亂皆被平定。

這是可以預見的事。

以江東各部常年討山越以及不乏郡縣民亂推斷,不過靖安內部而已,乃手到擒來之事。

就是戰火連綿導致的三郡秋收糧秣以及庫存輜重皆蕩然無存,且還有各部討叛的戰後封賞與饗軍,令孫權倍感國庫空虛、錢糧吃緊。

最後,不顧群臣勸諫, 咬牙一意孤行推行了貨幣“大泉一千”,算是飲鳩止渴罷。

此舉的確昏聵。

且不說吳地的世家豪族對官府這種巧取豪奪的手段深惡痛絕。

遠在荊南的豪右,皆從“大泉五百”發行時的頗有微詞,徹底轉變為義憤填膺。

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江東賴以安撫荊南豪右的潘浚,拜先前在荊山慘敗而歸所賜, 已然威信不復、無法壓制他們了。

畢竟,孫權如今綢繆全據淮南、北望中原的銳意進取, 所有的利益都是分配給吳地世家豪族以及賓旅寄寓在江東的淮泗士人。

焉能傷荊楚豪右的錢糧與根基, 令兀那吳越之徒得利邪!

是故,從孫策與劉表在世時兩地頻頻互攻所積累的仇恨,再度被有心人傳揚在鄉梓中,甚至還蔓延到了江東控制力薄弱的交州。

當然了,這是江東內部的事,鄭璞對此並不關心。

蓋因大漢如今也迎來了不少鬧心的事。

其一,左車騎將軍吳懿剛剛病故了。

這也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在天子劉禪北巡時他便已經寢疾在床了。

且兼他年齒已然是七旬開外,有了趙雲辭世在前的例子,人們都知道他即使能熬過冬季的嚴寒,亦難捱過春寒的料峭。

天子北巡至漢中郡時,還親倖其第省疾,令隨行太醫留側視疾。

那時,他似是對自身將不久於人世有所意料,執天子之手涕淚作別, 曰:“此生無憾事, 唯恨不見陛下還復舊都之時也!”

砥礪老臣的一腔熱枕,令在場之人無不垂淚。

另一事情, 乃是天子歸成都後沒多久便昭告天下, 立儲。

以年十四的皇長子劉璿為太子。

此事令所有人都很詫異。

明明天子春秋正富,且此時舉國都在蓄力入主關中的北伐之功,何故令朝廷平添波瀾呢?

但待得知緣由後,無有一人上表勸諫。

張皇后臥病在床日漸嚴重,太醫束手無策,恐不日將.......

素與張皇后鳳凰于飛的天子,能想到也是唯一作的事,便是立被張皇后視為親子而養的劉璿為儲了。但求在有萬一時,能令她有所慰藉辭世吧。

張妍知道此事時,便有將小虎頭交予乳母伺候,自己動身歸成都的打算。

但剛安頓好一切動身,還未出冀縣便有了乾嘔的跡象。

她的第二次身孕來得有些急切,也很不是時候。

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跋涉蜀道了。

世事無常,十有八九不如人意。

唉~

隴右,冀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