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馬懿猶豫再三, 最終還是打算以夏侯霸前往荊州。

緣由,乃是數日前主事高平城的護軍薛悌,在日常軍情傳達中還附上了私信。

聲稱當蜀軍將夏侯儒的屍身轉至高平城,夏侯霸涕零出迎時,還憤慨面北望著賀蘭山怒罵郭淮不休,猶如不共天之仇讎。

司馬懿看罷便知,乃是夏侯霸借題發揮了。

對,雍涼各部人盡皆知,夏侯霸私下對郭淮常懷切齒之念。

起因乃是郭淮曾是夏侯淵的司馬。

漢中之戰時,郭淮有疾而留後,聞夏侯淵出陣戰沒,乃聚攏散卒推時任蕩寇將軍張郃為軍主。

這便是夏侯霸切齒的緣由。

非是將夏侯淵戰死歸罪於郭淮身上。

而是年僅十三歲的夏侯榮當時也在漢中,亦臨陣而死!

郭淮身為司馬,既然能聚攏散兵且違度推張郃為軍主,為何不能阻止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郎前去赴死呢?!

這樣的結果,夏侯霸始終無法釋懷。

且隨著夏侯淵一系逐漸沒落,他的怨念愈發深重。

夏侯淵八子中,當以第三子夏候稱與第五子夏侯榮才能最顯。

夏侯稱稚童時便好聚童子演行伍之事,年十六馳馬射虎,勇名聞於魏武曹操;且與魏文曹丕乃布衣之交,可惜年十八便病故。而夏侯榮乃是與曹衝齊名的神童,七歲能屬文,誦書日千言,經目輒識之,備受曹丕器異,卻也亡故在漢中!

此二人的亡故,以及後來夏侯尚(夏侯淵從子)的病故,令夏侯淵一系在魏國的地位急劇沒落,再無人位居重臣之列。

如今,夏侯儒(夏侯尚從弟)因護郭淮後路而陣亡,新仇舊恨一併湧上夏侯霸心頭,面北怒罵不止亦不意外了。

此亦是司馬懿意屬他前去荊州的緣由。

他對郭與夏侯二人的矛盾、孰對孰錯等並不關心。

但在他的麾下,不能擁有這種將率不和、反目成仇的事情。

不管是為了彰顯自己治軍的權威,抑或是出於日後各部同仇敵愾守禦逆蜀的考慮。

故而,以將略與對雍涼的熟悉以及士卒擁護等層次考量,顯然要弱於郭淮的夏侯霸,便成了調離雍涼的不二選。

思有決,司馬懿便伏案奮筆疾書。

一是以天子曹叡排程為由,命護軍薛悌為主將,督夏侯霸等部即可趕赴南陽郡,歸徵南將軍王昶節制,軍中輜重與糧秣雍州刺史毌丘儉會令民夫轉運在後。

另一是以雍涼都督之權,對防務調整。

讓校尉鄧艾繼續在賀蘭山以南屯田、費曜督騎在側戒備,仍是以費曜主事。

胡遵歸安定郡,接替離去的薛悌鎮守高平城。

郭淮趕回鎮守陳倉郿縣的防線,節制王生等部如故。

牛金等部則是隨他留鎮長安充當各部後援,以及日後或會被天子調令趕赴荊州。

以理而言,如此安排算是思慮周全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如此排程只是化解了夏侯霸留在雍涼的隱患,卻忘了顧及另一位夏侯的感受。

抑或者說,他也沒有來得及。

卸任長安守備的夏侯玄,已然在十餘日前便歸雒陽了。

且在離開時,不僅帶著對司馬懿的滿腔忿怒,還讓他錯過了一段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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