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居延屬國。

這個在魏國被改稱為西海郡的地方,其實只是有一個縣的建制。

原本在前漢孝武帝時期,還是有一段長城的。

但在輪臺詔之後,前漢的國策步入休養生息,居延長城便慢慢失修;而光武之後更是因為西北持續了百餘年的羌亂而令國庫空虛,長城便被風吹雨打去了。

至少,如今的斷壁殘垣,已然無法遏制遊牧部落的馬蹄南來。

這便是南匈奴右部與鮮卑拓跋部順暢的驅趕兵而來,將居延塞圍困住的緣由。

不過,從軍事要塞轉變為居延城池,防禦工事十分完善,再佐之糧秣軍械充足,可聲稱無懼任何遊牧部落來侵擾或圍困。

但如若出了城,那就另當別論了。

而如今的居延城池,還真有兩百將士被隔絕在外。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且說,敦煌張家易幟歸漢後,魏屬西海太守張華入朝為公卿,丞相乃將居延屬國權柄一分為二,表請安定朝那人皇甫隆任太守之職主牧民、以李球為校尉領軍戍守。

那時居延的約莫兩千郡兵,亦被朝廷恩許卸甲半數,由李球攜來的千餘士卒接替戍守之責——為了打破原先的建制,避免原先的軍司馬挾兵欺上、令李球無法掌控兵權。

自然,職權過渡,不可操之過急。

原先的軍司馬依舊掌控著千餘將士,且又是在職多年,話語權與李球相差無幾。

幸運的是,張華卸任時還私下囑咐了那軍司馬,讓其不可驕而犯上;而李球到任後亦對他頗為敬重,故而彼此相安。

但隨著傅僉再領一千士卒到來後,便打破了原先的平衡。

傅僉與李球乃總角之交也!

那軍司馬再怎麼粗鄙無文,都知道在作軍爭決策時,他已然陷入劣勢了。

抑或者說,他心中還隱隱有些擔憂。

傅僉乃是以增兵抵禦南匈奴右部與鮮卑拓跋部的名義而來,但彼胡虜退卻後呢?

他攜來的一千士卒還會走嗎?

先前李球至的時候,他麾下便少了半數將士了!

那軍司馬不敢心懷僥倖,亦覺得魏延藉著助戰的名義遣傅僉前來,乃是為了日後將他罷權的綢繆。

雖說,張華先前就聲稱大漢仁義,即使將他轉去別地任職,亦會以升遷的方式行之。

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思量:他不想離開居延屬國。

在郡十餘年,從都伯一步一個腳印升遷為軍司馬的他,不僅早就安家落戶在此,且購置了許多田畝牧場,最重要的乃是居延縣內外,無論漢家黎庶還是羌胡部落皆對他敬重有加!

在這裡他如魚得水,連唯一的上官郡守都與他談笑風生。

但離開了這裡,他只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千石吏罷了!

寧為雞首,不為鳳尾。

軍司馬覺得自身的處境已然危在旦夕,必須做些什麼來扭轉不利的局勢。

而在這個孤懸在北的小城裡,他能想到的助力,便唯有即將來犯的南匈奴與鮮卑了。

倒不是要叛漢入胡。

而是想著借南匈奴與鮮卑部落族眾的首級,讓他得以積累功勳,令大漢朝廷覺得居延屬國有他在更好!

抑或者說,只要有了擊退胡虜的功績,他就可以繼續留任了。

比如在朝廷打算將他調離時,他也憑此來懇請繼續留任。若朝廷不許,那他就掛印卸甲歸家作黎庶。屆時,朝廷若不願擔上薄待有功將士的不義之名,自會再度遣人上門來授予與他官職。

以退為進嘛.......

仕途之上慣用的手段,孰人不知呢?

至於功勳是不是那麼容易得到,軍司馬倒不擔憂:彼胡虜者,安能敵我漢家士卒之銳邪?

再者,先前馬岱領西涼鐵騎前來居延澤伏擊了一番,臨歸時還召集他們囑咐,曰:“南匈奴與鮮卑二部受逆魏所驅,必然要進攻城塞。不過,彼等亦不會甘願為逆魏死力,爾等只需好生扼守城池、堅壁清野,便可安然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