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子瑾,此乃我一時之見。如若有所疏漏之處,還請不吝明言。”

一番口乾舌燥說罷的馬謖,再度拱手作謙言。

而細細傾聽的丞相與鄭璞二人,此時眼眸中依稀有著追思的神采。

鬚髮已然斑白的馬謖,性情雖然較比先前持重謙遜了許多,但在坐論軍計時,言辭之中依舊隱隱有著當年那股銳氣,亦令人想起了昔日的林林總總。

左遷多年的他,被歲月磨平了稜角,卻沒有令他變得怨天尤人與庸碌無為。

對此,丞相感觸更深。

因為馬良早故的干係,丞相對馬謖有一種亦師亦友的情感在,也一度視作可繼自身之後的不二人選。曾經不惜讚譽之言、不吝擢拔,只不過換來了深深的失望。

如今,見他終於持重篤行了,如何不欣慰有加?

“幼常此言,幾與我所思無異也!”

須臾間心念百碾的丞相,含笑捋胡,讚許的頷首而道,“我亦覺得,救援鸇陰城塞不可落逆魏戰略而來。不然,我軍已失了先機,若無有非常之行,恐日後將舉步維艱也!不過,我與幼常所思不同之處,尚且有二。”

言至此,見鄭璞與馬謖皆正襟危坐,做出了洗耳恭聽之態,令丞相不由囅然而笑,擺了擺手才繼續說道,“群策群力為國求裨益耳,爾等不必如此恭謹。”

“我所思異者一,乃是讓令孫吳策應一二。彼孫吳為陰襲淮右,故而正綢繆著連年大舉用兵荊襄,現今逆魏大舉來犯我大漢,亦乃他出兵良機也!我意在上表朝廷,免了孫吳五百戰馬的糧秣,與其約在春耕之後出兵。”

原來如此!

聽罷,鄭璞與馬謖皆瞭然。

先前江東從大漢購入兩千匹戰馬,支付的糧秣並非一次性轉運來。

哪怕江東地廣人稀、民無飢歲,但大量的田畝與人口掌控在世家豪族中,孫吳國庫儲備亦然不能承受驟然拿出那麼多的糧秣來,畢竟他們也在驅近十萬甲士征伐中——現今還有五百匹戰馬換取的糧秣,約定是在秋收後再轉運來。

如若丞相將之免了,孫權必然大喜,亦一改江東常在夏秋之交水位大漲時節用兵的習慣,而應下春耕後便動兵。

助人即是利己嘛。

而馬謖為何沒有提及孫吳.........

舉大漢上下皆對孫吳的作風有所領悟。

依著江東君臣一貫的投機性情,見到逆魏大舉來犯漢軍了,不但不會急著出兵策應,反而會靜觀漢魏相爭至如火如荼了方會籌備著出兵,求坐收漁翁之利耳!

且五百匹戰馬換來的糧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正值大漢糧秣無比緊缺的時候,以馬謖的身份與好不容易復職的心態,是不能提出如此諫言的。

“另一,則是我欲親自督軍屯在蕭關。”

丞相繼續緩緩而道,“漢中郡、武都郡皆有險要關隘與穀道可守,縱使逆魏大舉入寇亦可支撐至隴右兵馬回援之時,我無需擔憂。故而,以魏文長一路兵馬前去救援,終究失於薄弱,亦是難改被逆魏圍點打援之策功成。不若我往蕭關屯兵,威逼安定郡高平城,令彼司馬懿不敢遣兵去與夏侯儒合力迎戰魏文長。且我移兵往蕭關,亦僅是令駐守在阿陽城的虎步軍與蕭關道的句孝興部同往,不會增糧秣損耗與耽誤軍屯春耕之事。”

“丞相之思謹密無遺,謖自愧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