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受大漠風沙侵襲的媼圍,周邊幾無良田可供戎卒屯田自給。

一切用度皆要依靠武威郡跨越數百里渺無人煙的荒谷轉運,所損耗的民力物力可想而知。

且駐軍此地的備儲糧秣,至少要備足士卒食用一年以上!不然,就會被遊牧部落大軍來困,圍點打援或坐等城內糧秣耗盡而不攻自破。而駐軍數量,亦至少需要三千以上。因為兵力如果少了,就沒有了出城截斷遊牧部落歸路的實力。

這便是先前曹魏討平涼州後,將此城池廢棄的考慮;亦是如今大漢得復涼州後,但卻沒有再復置的緣由——沒有如同前漢孝武帝時期的雄厚國力,便莫作念想了。

今魏延的嘆息、丞相的默然皆是如此。

明知媼圍的戰略意義,亦有卻敵於門外的良謀,但卻受限於國力與地勢,不得不陷入了戰事的被動中。

不然,逆魏以區區劉豹、劉誥升爰等部落來犯,何足令丞相與魏延親自來操勞?

縱使南匈奴舉族以數萬騎席捲而來,丞相僅需遣五六千兵馬去聽令馬岱與姜維排程,便可以將之殺得不敢飲馬大河!

抑或者說,此便是司馬懿昔日經郭淮點透後,便上表雒陽曹叡,請求徵發南匈奴助戰的緣由罷。本質上,還是效仿了昔日曹真對大漢的戰略、令大漢避無可避的堂正之謀:以河西走廊作為漢魏博弈的轉折點,消耗大漢的國力、為關中大軍贏得休整士氣的時間。

“媼圍難復置,我等便不做此唸了。”

沉默少時的丞相,將無謂之念揭過,且作笑顏打趣了句,“以文長將略,河西之事我尚不能心安邪!”言罷,又瞧見車馬已快至城門,且金城太守張翼已然聞訊出城來迎,便擺了擺手,“入城,且先不作閒談了。”

“諾。”

魏延頷首應聲,不復作言。

且還很細心的稍微拉扯了下馬韁繩,錯開了兩人的距離。

事實上,他不知道的是,丞相的打算是讓張翼與州泰一併往河西。

不同的是張翼趕赴河西之時,要比州泰晚一些——大致待到秋收入庫、逆魏胡虜大舉來犯後,方會以護送糧秣的名義過去聽令與魏延排程。

不僅是覺得多遣一部兵馬過去,可令河西守禦更周全些。

更因為張翼的出身。

犍為武陽張家乃留侯張良之後,門第頗高且後祖亦任職過三公,乃是益州世家豪族之中的佼佼者。如若他也駐守在河西走廊,督促那些分戶在河西的益州豪族將私兵部曲暫時加入戎卒共禦敵,乃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如此,多多少少都能緩解河西兵力不足。

而且張翼最早出仕乃是被先帝闢為州部書佐,在此些年關興、鄭璞與姜維等後進以戰功頻頻升遷的對比下,仍舊以他領太守之職有些厚此薄彼了。正值巴蜀豪族因絲路利益競相效命之際,丞相不想因張翼功勳與官位不顯,而引發不好的言論。

至於他離去後,何人來戍守金城郡嘛.......

屯守在天水冀縣的中軍將率裡,不乏良選。

如蔣濟、宗預與劉敏皆可勝任,但最終丞相還是打算以劉敏任之。

因為北伐未開啟之前,劉敏便已然在漢中郡南鄭督領南中兵戶主事屯田了。

現今金城郡已無戰事且逆魏亦不可能跨過隴右來攻,需要的正是屯田養兵經驗豐富之人來鎮守,劉敏自然是脫穎而出。

入城,避過炙熱的晌午。

得了準信的魏延,自引兩千兵馬押運著糧秣前往令居與州泰部合兵,不日將北上河西走廊督促各郡縣佈防之事。

而丞相則是在張翼的陪同下,巡視從河西羌胡部落換來用以與江東交易的戰馬。

其實也沒什麼好巡視的。張翼歷任多地、領郡牧民多年,處理護貿易路線通暢之類的小事堪稱手到擒來。

故而,丞相大致巡了一二,便不吝以言嘉勉之。

且還隱約透露了,有意不日便讓他督軍往河西走廊尋覓軍功封侯之事,讓他早日做好準備云云。

諸事了罷,翌日丞相便啟程歸來冀縣。

於途,還有一個小插曲。

跟隨在他身側數年的傅僉,趁著夜宿驛站之時請命往河西駐守。

曰:“僉少小得先帝收於宮禁養之,多受天子恩寵,今師學軍爭籌畫之道且建長矣!僉有志為國征伐、再續先人行伍未竟之功,還請丞相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