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無他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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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絃歌而知雅意。
軍議在座的諸人,無一不是魏國的俊偉,故而也聽出了毌丘儉的指責之意。
若是將毌丘儉的言辭直白而道,乃是:“今將士休整一歲有餘,糧秣輜重充足,民夫可用,都督身負先帝顧命之重、天子假黃鉞之信,為何不盡起大軍而往,奪回隴右、再復涼州?前番都督以時機未到,回絕我等請命出戰,今正值逆蜀長驅河西兵疲、涼州未穩之際,時機尚未到乎!”
這樣的指責,有些重。
幾乎是聲稱司馬懿有負國恩,故意耽誤戰機,不欲為天子分憂。
是故,饒是城府極深的司馬懿早就榮辱不驚,但甫一聽罷,附在膝上之手亦忍不住瞬息緊握成拳,讓有些長的指甲刺入了手心。
天地可鑑、日月可表,他何曾有過私心!
何曾有過畏戰!
先是,以涼州之地作餌,誘逆蜀前去攻伐而贏得魏國關中修養生息的時間,乃是昔日曹真遺留之策,天子曹叡首肯的!他不過是貫徹執行者,如今賈栩與魏平不堪受事,以至關中主力連救援的時間都無有,如此,豈能將涼州之失的罪責落在他身上!
且他督戰荊豫時誅新城孟達破東吳諸葛瑾,密謀千里進討遼東公孫淵,那次不是用兵神速、剋日擒賊!豈能以“畏戰”之名指摘於他?
如今不欲盡起關中大軍與逆蜀戰,並非不願,實乃不能耳!
昔日涼州尚存,魏國實力更盛之時,曹真便曾盡起大軍出過隴右、走秦嶺穀道攻過漢中,可建功否?從關中出隴右,本就要受制於地形,不管士卒行軍還是糧秣輜重轉運,皆事倍功半。且如今逆蜀隴右與涼州連成一片,更容易防禦,他縱使盡起大軍而赴,孰可斷言可一戰建功邪!
爾等僅是看見逆蜀連歲征伐,師老兵疲、國力衰敗,為何對魏國現今狀況視而不見邪?
自逆蜀首番出隴右伊始,魏國便屢戰屢敗,損兵折將、丟城失土,如今早就士氣不存、民心已潰。
上次曹真出隴右才過去了多久,哪來的糧秣可供十萬大軍一歲之徵?
除非搜刮盡關中所有士庶的存糧,令他們在春耕過後的青黃不接時節陷入饑荒、再次重現昔日關中大飢人相食的慘劇,逼迫雒陽與關東各州不得不轉運糧秣來救濟。
什麼民心安定、青壯皆可徵發徭役?
那是因為如今關中無戰事。若是大戰再啟,必然士卒惶惶、民心思亂、“金刀之讖”再度被口口相傳。
再者,歷經兩次大軍傾力出戰而慘淡歸來,魏國可再承受一次敗績而歸否?
逆蜀能在迅速平定河西各郡的最大緣由,不就是前番曹真兵出隴右敗歸而導致的涼州人心板蕩嗎?
為將者,當先慮敗而後慮勝。
若是他此番兵出乃敗陣而歸,被逆蜀銜尾而來,關中恐會被傳檄而定矣。
畢竟關中乃大漢舊都所在,焉能不慎之?
他代曹真之謀失策受過,忍麾下將率私下嚼舌指摘,力求先穩關中不失再謀奪回隴右之地,其中用心良苦,豈是寥寥數言可表哉!
同為共力為國分憂,何苦以言苛之邪?
呼~~~
面如沉湖的司馬懿,微不可聞的出一口濁氣,舒開緊握的拳頭,將手心的淡淡血跡就著膝下里襯抹去,亦撫平了胸腹間的激盪。
他對毌丘儉並沒有忿恚之意。
因為毌丘儉如今的隱有指摘,亦是先前所有求戰將率的疑惑,乃他無法避開的問題。
若是他能令其釋懷,亦是令所有將率釋懷,進而可再樹都督名實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