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當司馬懿接到轉去關中都督雍涼的詔令時,還得悉夏侯玄成了他的軍中司馬,而毌丘儉繼被徵調入朝的徐邈任職雍州刺史。

讓他覺得有些掣肘。

夏侯玄倒是其次,看在親家的份上,容忍其以名士風流自詡的性情即可。

但是毌丘儉則不同。

其身為曹叡的潛邸之臣,先父毌丘興在西北領軍多年,名聲及功績僅次於名臣蘇則,在雍涼各部軍中頗有名望。

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毌丘儉若是陽奉陰違,他也無可奈何。

想想,也無可厚非。

雍涼各部兵馬,是魏國僅次戍衛雒陽的精銳,且兵力幾乎佔了舉國戎兵的一半。其他兩大戰區,淮南與荊州的兵力加起來都無法比肩。曹叡膽敢將這些兵馬交予他督領,又豈能不提前做些有備無患的安排。

不過,司馬懿赴任時,並沒有什麼不滿。

曹真退兵歸來關中,乃是因為物資糧秣等供應不上而無法持續征伐,關中各部的實力尚存,並沒有給他留下一個爛攤子。

再者,曹真為他謀得了數年的時間,讓他能從容安穩後方應對巴蜀的進軍。

魏國放棄河西走廊與金城郡了。

準確而言,乃是顧慮到鞭長莫及,曹真便兵行險著,將涼州當成了棄子。

與漢軍以時間博弈的棄子。

在他病故前,最後一次上表曹叡的私錄中,建議魏國在漢軍進攻涼州時無需再度兵出隴右。

而是選擇蓄力。

爭取在漢軍討平涼州之前,再度擁有十數萬大軍出隴右的實力。

到時候,本來就戰線漫長、兵力寡少的漢軍將因為陷入涼州戰爭泥潭中,被分散了兵力,無法應對魏軍再度來襲。

當然,此建議乃雙刃劍。

若是漢軍能迅速蕩平涼州,那麼魏國算是將涼州拱手相讓了。

但曹叡對此沒有遲疑。

抑或者說,他沒有其他選擇。

雒陽廟堂之上,放棄涼州的聲音,在曹真退兵歸來的時候再度群議洶洶,已然到了連他這個天子都無法遏制的地步。若不是曹真之疾已藥石罔效,說不定還會有攻訐勞師動眾而兵敗的聲音出現。

此策與其說是因勢利導,尚不如說是無奈之舉。

曹叡也只能期盼著,堅守河西走廊與金城郡的督將魏平,儘可能為魏國爭取更多的蓄力時間。

魏平是主動請命堅守絕地的。

“臣先失蕭關,後喪鸇陰塞,已百死不抵罪。賴陛下寬宏,大司馬不究,仍授臣督軍行伍,臣無以為報,唯願身死國事君恩,以報萬一。”

此是他求曹真攜來雒陽的上表所書。

據說,他連遺書都做好,傳給在雒陽的家小與在荊州鄉閭的宗族了。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也不外乎如此。

但有時候,個人的忠心與信念,在眾多務實與逐利的人們面前不堪一擊。

河西走廊的人心已俱板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