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冀縣。

先前的魏太守官署,今成為了大漢隴右的政令中心。

得丞相諸葛亮信使催召得鄭璞,讓霍弋等人領著士卒押俘虜、護送戰獲及輜重在後,自身帶著扈從乞牙厝及傅僉倍道而來。

方入城門,便被一作僕從打扮之人,步前行禮,輕聲而道,“鄭將軍,我乃荊州宜城向家之人,家中郎君有言,懇請將軍見丞相之前,撥冗半刻鐘敘話。”

宜城向家?

相府長史向朗?

荊州宜城的向、馬兩家乃世交。

是故,向朗無論在荊州還是入蜀後,都盛讚馬良及馬謖之才,意在為之揚名。

嗯,鄭璞未入城時便知道了,比他更早歸來的馬謖如今被勒令在一屋內。

丞相沒有見他。

對他違軍令之罪,也未有定論。

亦是說,丞相乃是想聽同樣受令堅守蕭關道的鄭璞,敘完戰事具體經過後再做定論。

如此一來,鄭璞的言辭,將會左右到馬謖罪責的輕重。

向朗今放低身份作請求,邀鄭璞過去一敘話,用意不外乎是請鄭璞見丞相時,為馬謖開脫罪責。

不過,也罷了。

我本亦有心為幼常兄開脫,便見一見吧。

心中瞭然的鄭璞,微作沉吟後,便頷首道,“好,步前引路。”

“多謝將軍成全!”

那僕人得言,大喜過望,先是深深躬身做了一禮,方斜身在側而引道。

向朗年齒近六旬,面慈目善,隱隱有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

事實上家中藏書甚巨,且為人寬容的他,無論在荊州還是巴蜀,皆被人贊為有長者之風。

只不過,此番他臉龐之上,有些焦慮之色。

亦隱隱有縷羞愧在流轉。

抑或者說,於他身份及年齒而言,

因而,鄭璞步至,不等他出聲,便率先作子侄禮,輕聲說道,“向長史之意,璞知矣,亦無有怪罪幼常兄之心。且,璞尚記得昔日身得入相府,乃幼常兄所薦也。”

此話方落,向朗頓時眉目舒展,亦連連頷首,欣慰而道,“善,子瑾委實君子也!”

唉,我那是什麼君子啊.......

心中有些無奈,鄭璞謙遜數聲便作別,往太守官署步去。

署屋內,僚佐小吏步履匆匆,神色皆肅然,手捧案牘文書往來進出正堂。

攻下隴右後,無論安民還是各方駐軍,以及催蜀地及漢中糧秣輜重運送等,讓事必躬親的丞相,變得更加忙碌了。

早就與護衛丞相的甲士熟稔,鄭璞沒有恭候被召,便被甲士引來堂內。

只見堂內正中,丞相正襟危坐在案几後,俯首執筆而書。

偶爾,還會略作停頓,輕聲問一立於側的將率。

那將率身長八尺有餘,年齒未至三旬。

額寬頤正,劍眉飛入鬢,鼻若懸膽,蓄著短髭,緊緊抿著的雙唇,讓灼灼之眸更顯英氣。

何人近丞相左右,而我竟識不得邪?

心有詫,鄭璞向前一步,躬身行禮,“璞,拜見丞相。”

“子瑾竟歸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