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此人莫不是,已然年邁昏聵了吧!

略作思緒,鄭璞按捺心中所想,輕聲說道,“孟達此人,不足見信。嗯,參軍,那關中戰馬商路,尚可暢通否?”

“尚可。”

馬謖壓抑下胸中怒火,露出笑顏,“丞相知其不可信,便虛與委蛇,是故商路倒還算通暢。不過,一月才五六匹,且作價極其高。是否通暢,亦無關緊要。”

“那便好。”

鄭璞呵呵一笑,便執起竹箸,大口巴拉吃食。

亦讓對席的馬謖,雙眸微訝。

待鄭璞用餐罷,忍不住便打趣了一聲,“子瑾入軍中不足一年,今竟已不顧士人風範矣。”

士人風範?

能得士卒傾心敬愛否?

暗中悄然嗤笑了聲,鄭璞取水漱口淨手之際,心中又猛然一頓。

他倏然想起,馬謖乃是豪族出身。

生來在好坐談的劉表治下長大,為人亦頗重儀表,秉性亦有些類同於素來不屑軍中匹夫的劉巴。

如此性情之人,註定得不到士卒愛戴的。

若掌軍征伐,逢危難之際,士卒亦不會為之死不旋踵!

又思及,他先前對自身多有舉薦之言,便有心點撥他兩句。

是故,再度入席的鄭璞,斂容作態,“參軍,我若時時顧念士人風範,恐無陰平景谷道之勝矣!”

嗯?

正捋胡的馬謖,聞言目瞪。

注目鄭璞少時後,方催聲問,“子瑾此言,何解邪?”

“景谷道之勝,眾人皆聲稱乃我所謀之功。”

鄭璞臉龐之上流轉著心有餘悸,語氣淡淡,“彼卻是不知,若非士卒皆願效死,我安敢以身陷死地而誘敵邪?參軍莫是忘了,玄武軍成,不足一年之期。”

馬謖聞言,默然。

他胸中韜略過人,不需他人說太細便明瞭。

景谷道之戰,若是鄭璞誘敵的小圓陣堅持到,霍弋率兵襲後,勝負便逆轉了。

良久,馬謖竟十分罕見的行禮,口氣謙虛而問,“士卒之心,當如何得之?還請不吝子瑾明我。”

“參軍折煞我了。”

連忙還禮,鄭璞也不怠慢,“先前我在門下督時,馬都督便曾戒言於我,聲稱軍中鄙者眾,尤不喜縟禮。囑我若有志領兵,需習慣軍中之鄙。”

話落,不等馬謖出聲,便徑自悉數道來。

如自身效仿大漢名將皇甫嵩,體恤士卒之法。

如常與士卒作樂,食宿與士卒同,將賞賜皆分士卒以及恤戰死傷殘者。

等等。

敘罷,鄭璞肅容,又添了句。

“參軍,我雖為督軍不足一歲。然之前麾下三校士卒,每一位我皆可喚出其名!”

馬謖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此番被丞相遣來漢中署事,也被授了一校士卒。

然而,除了領兵的牙門將李盛,以及軍中佐吏之外,他一個士卒的名字都不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