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幹在途中失蹤的事,曹昂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因為押送蔣幹的曹仁親兵隊伍,不僅清楚呈報說是曹昂派人接走了蔣幹,還呈上了一道曹昂要求移交蔣幹的親筆手令做為憑證,儘管曹昂矢口否認自己簽發過這道手令,卻又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這道模仿得幾乎完美無缺的手令不是自己親筆。

如此一來,深知曹昂親陶立場的曹軍文武難免心下生疑,很是懷疑曹昂臨時變卦,決定將蔣幹交給劉皇叔處死後又改變主意,悄悄把蔣幹放了或者保護起來。無比不滿兄長親陶態度的曹植也乘機發難,直接就在曹老大的靈堂上,當眾質問曹昂道:“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的人到底把陶賊使者帶到那裡去了?是把他悄悄放了,還是讓他躲到那裡去了?!”

如果換成以前,有什麼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對曹軍老大曹艹這麼說話,那麼不用曹老大開口,荀彧、郭嘉和程昱這些曹軍重臣早就勃然大怒了,典韋和曹洪這些武將更是暴跳如雷的拔刀子砍人了,但這一次不同了,荀彧和郭嘉等人神情平靜了,典韋和曹洪等將也面沉如水了,還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曹昂的臉上,等待曹昂的反應。而並不是很擅長演戲的曹昂的神情有些慌張,硬著頭皮說道:“四弟,你胡說八道什麼?陶應的使者是為兄下令緝拿的,為兄怎麼可能把他放了?又怎麼可能把他保護起來?”

“那蔣幹去那兒了?”曹植大吼道:“是你派人去接的他,現在蔣幹在那裡?”

“你問我,我問誰去?”曹昂差點沒哭出來,趕緊說道:“四弟,你別急,為兄已經派遣京兆主薄韋康韋元將專職調查此事,很快就會有訊息。”

“要是查不出來呢?是不是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曹植繼續的咄咄逼人。

“住口!”曹昂終於忍無可忍了,有些惱羞成怒的咆哮道:“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兄長,也是父親指點的嗣位人,現在還是你的主公!有你這樣對主公說話的麼?”

“我現在不是以臣下的身份對你說話,是以弟弟的身份對你說話。”曹植咆哮得更加大聲,吼道:“大哥,你不要忘了,是陶賊害死了我們的父親,把我們曹家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還強佔了我們的姐妹,把我們曹家欺負到了極點!你是父親的長子嫡子,要下定決心為父親、為我們曹家報仇,不要只想著和敵人眉來眼去,暗中勾結!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你就不配做曹氏子孫!”

“閉嘴!”曹昂終於無法忍耐,大吼道:“來人,把曹植給我拿下!”

典韋和曹洪等人繼續不吭聲,只有幾名忠於曹昂的親兵站了出來領命,把大吼大叫放肆之極的曹植拉了按住,用目光請示曹昂如何處置時,姓格忠厚的曹昂卻又猶豫了,思慮再三始終忍不下心在父親屍骨未寒時殺害弟弟,便在曹植的吼叫質問中垂下了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把他送往後園,交母親處置。”

“用不著你假仁假義!”曹植不肯領好心大哥的情,又吼叫道:“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想帶著我投降陶賊,你做夢!”

“押走。”曹昂把腦袋扭開,心中氣苦之極。

帶頭髮難的曹植被押下去了,靈堂上終於重新安靜了下來,但氣氛卻又變得無比古怪起來,每一個人都是心事重重,一聲不吭,幾乎是孤立無援的曹昂察覺到了這一點,咬了咬牙,說道:“請諸公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也會給我軍將士一個交代,也請你們相信我,那隊救走蔣幹的我軍將士,真不是我派的。”

“兄長,小弟相信你。”曹昂諸弟中最年長的曹丕站了出來,抹著眼淚哽咽說道:“兄長,小弟相信你一定不會這麼做,父親屍骨未寒,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如果兄長信得過小弟,小弟願隨韋元將韋大人一起調查此事,替兄長查出救走蔣幹的罪魁禍首,替兄長給我軍將士一個交代。”

“既如此,那就有勞二弟了。”曹昂也抹了一把淚水,哽咽說道:“還請二弟輔助韋元將盡快查出真兇,替為兄洗刷這不白之冤。”

曹丕哽咽答應,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郭嘉,忽然出列開口問道:“主公,微臣有一個小小問題,還請主公務必指點。微臣敢問主公,既然主公下令緝拿蔣幹,是為了使劉備相信我軍與他聯盟抗陶的決心,那麼主公為什麼要堅持把蔣幹押往陳倉交給劉備,借劉備之手斬殺蔣幹?我軍自己在蔣幹潼關斬首,或者將蔣幹在老主公靈前斬首,祭奠之後再將蔣幹首級送往陳倉,效果豈不更好?”

做賊心虛的曹昂啞口無言了,曹昂身旁的司馬懿臉色也有些陰沉了,知道因為這個意外的橫生枝節,郭嘉已經開始懷疑曹昂堅持要把蔣幹押到陳倉的真正目的了。良久後,曹昂才硬著頭皮解釋道:“郭叔父,小侄是想讓劉備看到蔣幹本人,免得讓劉玄德我軍效仿陶應,用假人頭騙他,所以才堅持把蔣幹押往陳倉交給玄德公。”

郭嘉凝視曹昂,曹昂不敢與郭嘉的目光相對,心虛的微微低下了頭,見此情景,不要說荀彧和程昱心知肚明曹昂的真正用意,就是典韋和曹洪這些武將也明白情況不對,臉上開始出現怒色了。還好,看在曹老大的面子上,郭嘉並沒有對曹昂苦苦相逼,只是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主公,過去的事,可以就這麼過去,臣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萬望主公恩許。”

“叔父有話請說,小侄一定盡力而為。”曹昂趕緊答道。

“請主公現在就在老主公靈前立誓。”郭嘉向曹昂雙膝跪下,抱拳說道:“發誓要為老主公報仇雪恨,發誓寧死不降陶應殲賊,有違此誓,主公你就愧為曹氏子孫,被我軍將士人人唾棄,無顏立足於天地之間,死後魂魄無法昇天,永世不得老主公的英靈寬恕!”

如果換成了陶副主任,這種沒有半點約束力的誓言,絕對是眨眼就能發上百八十個,但是飽受封建迷信毒素洗腦的老實孩子曹昂就不行了,頓時重新垂下了頭遲疑不決。見曹昂如此神情,典韋和曹洪立即一起跪下,一起雙手抱拳,異口同聲的吼叫道:“請主公明誓!”

“請主公明誓。”荀彧和程昱也向曹昂跪下請求,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堅定異常。

“請主公明誓!”曹丕和其他的曹軍文武也向曹昂跪下了。

曹昂當然知道郭嘉要自己靈前立誓的目的,可是曹昂也已經別無選擇了,只能是顫巍巍的向曹老大靈牌雙膝跪下,流著眼淚說道:“父親英靈在上,孩兒曹昂不孝,今曰在你靈前立誓,一定要為你報仇雪恨,寧死不降陶賊!孩兒有違此誓,天厭之,地厭之,三軍將士與天下人共棄之,死後化為孤魂野鬼,永……,永世不得父親英靈……,寬恕……。”誓言說罷,曹昂已然是泣不成聲,在曹老大的靈前連連磕頭,深恨自己無能,既無力為父親報仇,也不能改變曹軍殘部徹底覆滅的命運。

見曹昂被迫立下誓言,知道曹昂不會違誓的荀彧和郭嘉等人這才面色稍微緩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後,荀彧、郭嘉和程昱三人便站起身來,悄悄把典韋和曹洪拉出了靈堂,到了僻靜地方商議。而剛到得無人處,典韋立即就迫不及待的向荀彧等人問道:“幾位先生,怎麼樣?是大公子乾的嗎?”

“不是。”郭嘉搖頭,答道:“我看得出來,公子應該是想把蔣幹先押到長安,造出些聲勢,然後再把蔣幹在押往陳倉途中的悄悄釋放,蔣幹在從潼關押到長安途中就突然失蹤,對大公子而言肯定是個意外,讓他徹底的措手不及了。”

“我覺得,應該是幾位公子的其中之一位做的好事。”荀彧低聲說道:“這位公子想讓我們知道大公子不願為老主公報仇,還很可能會投降陶賊,激起我們的不滿,讓我們逼迫大公子退位,然後他就有機會乘機上位。”

“是誰?”曹洪大怒道:“是四公子麼?我軍都已經被陶賊逼成這樣了,他竟然還想骨肉相殘,製造內亂!”

“錯,叫得最兇的,未必就代表就是乾的。”程昱冷笑說道:“四公子的可能反而最小,因為他帶頭跳出來向大公子發難,肯定會被大公子的人暗中嚴密監視,如果真是他乾的,就有可能走漏風聲,自受其禍。況且四公子畢竟只有十五歲,再是天資聰穎,也很難想出這麼周密惡毒的計劃來誣陷大公子。”